他手指摳在堅硬的木桌上,來發泄心中懊恨。
“這怎麼能怪你呢,”阿遠拉住阿良的胳膊,不讓他做出傷害自己的事來,“是三師兄自己要一個人出去走的,他不讓我跟著,不然多個人,那群蠻子說不定就不敢動手了,要怪隻能怪三師兄自己。”
阿良抬起頭,疑惑不解地看著他:“你怎麼會這麼想。”
“我說錯了嗎,”阿遠不服地撅起嘴,用的還是平時他跟師兄們撒嬌的那副麵孔,“二師兄不分青紅皂白來罵我們,他喜歡三師兄,就合該把所有錯怪到我們身上?”
爐火燒起來了,兩人身上也都暖了,阿遠心中氣憤,後背出了一身熱汗。
阿良抽出胳膊,說:“二師兄早提醒過我們北羌會對三師兄不利,叫我們看住三師兄不要出門,而且這麼冷的天,就算沒有蠻人偷襲,也不該讓三師兄出去,萬一他受涼發病了怎麼辦。”
阿遠看著他一心維護薛煦,心裡更氣了,麵上卻沒太敢表露出來。
“好好,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叫三師兄出去的,”阿遠起身去拎自己的爐子,“我先回去了。”
阿良也站起身,在他身後道:“阿遠,我知道你今天被二師兄說了重話心情不好,但是這件事確實我們的責任更多一些。”
阿遠煩躁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臉上重新掛上笑意,轉身對阿良說:“嗯你說的對,我今天看街上人多,想著不會出事,就沒跟著三師兄,是我大意了。”
“錯主要在我,如果我今天盯仔細了,及時帶著禁軍兄弟過去,三師兄也不會陷入危險。”阿良見他想開了,心情也恢複了些,安慰道,“不過幸好三師兄安然無恙回來了,不然我……”
“你就彆多想了,”阿遠不耐煩聽他在這懺悔,忍著脾氣心平氣和地說,“三師兄不是好好的嗎,明天我去跟三師兄道個歉,他肯定不會怪我們的。”
“不會的,三師兄人最好了,”阿良說完補了一句,“跟大師兄一樣好。”
阿遠提著爐子走到了門口,並沒看到他提起梁衡時臉上的表情有多開心,眼神有多明亮。
他出了阿良的屋子,臉上的笑像是被門外的風雪吹散,變得冷酷起來。
早知道就不過來了,這個阿良一點上進心也沒有,活該隻能屈居人下被當狗使。
朱顏說錯了一件事,阿遠那顆嫉妒的種子早在去半緣山拜師時便已種下。
隻不過他懂得識人臉色,他想留在半緣山,就必須聽從安排。
***
翌日,方景宏讓人大張旗鼓的給赫丹送去了傷藥,此事傳到崇燁帝那裡,崇燁帝表示既然赫丹少主管不住手下,便交由刑部來管。
赫丹自知手下若是進了刑部,至少得扒掉一層皮出來,便提出自己傷勢已好,提前離京。
雪雖然停了,但路上積出了鞋底深高度的雪,天寒路滑可不是出行的好時候。
崇燁帝讓他再多留幾日,赫丹屢屢偷襲失敗,一向狂妄的他慘遭打臉,明裡暗裡被人嘲諷,也不想多留,於是謝了崇燁帝好意。
五日後,赫丹帶著人馬離京,褚辰昱大早上跑來拉著薛煦要去喝茶。
“王爺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薛煦打趣地看著他。
“彆廢話了,”褚辰昱拽住薛煦胳膊往外走,“去晚了叫那個赫丹走了,哪還有機會嘲諷他。”
街上積雪已被及時鏟去,屋簷上沒被打下的冰淩子剛開始融化。街道兩旁依舊圍滿了人,不過回去時,馬上騎著的沒有了赫丹的身影。
他坐到了馬車裡。
他跟大郢比試失敗的消息早傳遍京城,隔著厚厚的馬車簾子,他依舊聽到了眾人指指點點的議論。
“喲,縮頭烏龜躲馬車裡了。”侍衛撥開人群,褚辰昱走到前方,嘲弄地說道。
北羌馬隊剛出發,薛煦站到前方時,隊伍裡的幾輛馬車正好路過跟前,突然最前方一輛馬車掀開了車簾一角,露出赫丹陰鷙的臉。
就像他似有所感薛煦站在外麵一樣。
他投出來的目光一下子鎖定到薛煦身上,眼神直勾而狠厲,帶著莫大的敵意。
薛煦平淡地與他對視,接受他的仇恨與挑釁。
馬車將要錯身而過時,赫丹說了兩個字:“下次。”然後做了個刀抹脖子的手勢。
薛煦自然懂他意思,下次若是再見,定然不會放過他。
“哎哎,他還有臉挑釁了。”褚辰昱指著馬車憤然道,“什麼東西,手下敗將,我呸!”
邊上的群眾議論聲也更大了,唾棄聲此起彼伏,赫丹斜起一邊嘴角,輕蔑地哼了一聲放下簾子。
薛煦不懼他,對他的行為就沒放在心上。
褚辰昱不解恨,四顧道:“有沒有臭雞蛋,我非砸他車上。”
薛煦微微笑道:“你不是要喝茶,走吧。”
兩人剛走出不遠,便遇上了新晉大理寺卿沈雲升。沈雲升朝褚辰昱行禮:“下官沈雲升見過瑞王爺。”
“不用多禮,”褚辰昱隨意揮了下手,“沈大人最近挺忙,沒想到竟然能在大街上遇上沈大人。”
沈雲升跟薛煦相□□了下頭見禮,沈雲升笑著說:“王爺莫要取笑下官,下官隻是做了自己的職責。”
褚辰昱最煩彆人打官腔,跟沈雲升聊天真是無趣至極,連話少漠然的薛煦都比他有意思。
他擺了擺手:“沈大人忙你的……”
打發人的話隻說了一半突然打住,他看到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影——鄭妍跟丫環小廝正從一個點心鋪子出來,丫環和小廝手中分彆提了兩包裝好的點心。
鄭妍並未看見幾人,出門的時候還嬌羞一笑,似是遇上了什麼喜事。
“本王就說沈大人怎麼會有時間來逛街,原來……”褚辰昱挑眉打趣著,“看不出來沈大人追姑娘方麵很有一手。”
沈雲升也看見了鄭妍,當即清楚他話中含義,無奈道:“王爺恐怕誤會了,在下是為了……”
是為了找房子來的,他之前做主簿,活乾的不少,例銀卻不多,隻能租下一間遠而潮濕的小住處將就,害得經常要曬書。
他現在是大理寺卿了,例銀自然也跟著漲,是以他決定換一家乾燥一點的房子住。
“不用解釋,”褚辰昱認定自己的猜想,出聲截斷他,“才子佳人,本王明白,還不快去,再不去人可走了。”
沈雲升站在原地沒動,歎了口氣說:“王爺當真是誤會了下官,況且此話有損姑娘清譽,王爺切莫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