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獵為搜,夏獵為苗,秋獵為獮,冬獵為狩。如今正值初秋時節,江啟決才打了勝仗,邊關無戰事,汴京內一片祥和,出來遊玩的人多,俊逸少年郎和曼妙女郎的比試,總是格外吸引人眼球。
這就是小叔守護的大宗河山,隻是這些被小叔守護的人,沒人問將軍安好。
“光這樣比試可不行,不妨我們來下賭注。”在江雪霽的提議下,大家分分貢獻出了珍愛之物,放在圍場內的草甸上。
這物與物之間,不由得就帶了比較。誰家的勢力大,佩戴之物便華貴奢靡一些。
江時雨在候府生活,隻能勉強維持不餓死,實在沒甚好東西。那點貼身之物,也都是江啟決送的,她一個都舍不得給人。
梅緒風看出了她的心思,立即替她解圍:“要我說,你們這看戲的出個彩頭。我們兩個戲中人就不要押寶了罷。”
自家人向著自家人,梅以七幫四哥說話:“就是。總不能讓人家賣力氣的還出好東西,你跟時雨妹妹就不用湊這個熱鬨了。”
江時雨穩穩地看了一眼梅以七,這份感激,她記在心裡了,不再扭捏,等待著梅緒風講玩法。
他十分君子的謙讓道:“請姑娘先手。”
江時雨無視了那些投過來的炙熱的目光,從府上家奴那裡取了自己平日裡常用的弓箭。
凝望河堤對岸的柳樹,隻聽“嗖”地一聲,箭矢飛越,穩穩地刺進樹梢上的那一隻候鳥身體裡,激得同伴立即飛散。
這麼遠的距離,還能射得這樣精準,箭無虛發,立即贏得一陣喝彩聲。
隻有梅緒風看見了,那隻鳥才叼了蟲子回來喂它的幾隻幼崽。
江時雨射殺了它們的母親,這幾隻小幼鳥怕是也活不成了。
梅緒風還記得從前在候府,幾個小妹妹都還小,看見路邊受傷的小青蛙、小鳥,都忍不住撿回來照顧療傷。
而去射殺母鳥,讓幼鳥無家可歸的,江時雨還是頭一個。
她似乎並不怎麼當回事,鳥群的生存狀態與她無關,母鳥的存在與否仿佛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甚至如果流落野外需要荒野求生,她不介意把這候鳥一家子都烤了充饑。
梅緒風隻晃神一瞬間,已經起手了,一執三箭,射向方才被江時雨激起的鳥群。
箭無虛發,在空中受驚的飛鳥應聲落地,一排正好三個。
這回的喝彩聲比方才更大,勝負一目了然。
江時雨射得是靜止的鳥,且隻有一隻。而梅緒風射得活物,並且三隻皆中。
看著小妹落敗,江雪霽臉上沒有絲毫難堪,還在同梅以七玩笑:
“小妹今日本來要去接二叔回家的,要不是重視跟你的邀約,將她扣了下來,你今日都看不到這樣精彩絕倫的比試了。”
那語氣雲淡風輕,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梅以七神情複雜的望了她一眼,不鹹不淡道也是:“是阿,江小姐在候府果真是說一不二呢。”
梅緒風吩咐身後的家奴將自己得來那些“賭資”收好,葇荑看著東西的時候,心裡替小姐遺憾,這些好東西如果都是小姐的就好了。
今日若能發一筆小財,以後遇見喜歡的東西,也能像大小姐那樣出手闊綽了。
可惜了……
梅緒風看見了江家二小姐身後的小丫鬟一臉遺憾的神情,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梅家祖父在朝官職三品,任大理寺丞,梅家實在不缺這點東西。
十分君子的謙讓道:“姑娘箭法精準,讓在下佩服不已。不若姑娘挑幾個喜歡的,就當我送你的見麵禮。還望姑娘不要介意在下、借花獻佛才好。”
江時雨自然沒客氣,怕他後悔,當即指了裹挾在奇珍異寶裡的一塊腰牌。
其實也不是她眼尖,而是這塊腰牌太打眼,是皇宮裡才有的東西。
“小姐……”葇荑壓低了聲音提醒:“這是燕王的東西,不能拿。”
江時雨頓了頓,順著丫鬟的目光向遠處望去,的確有個男子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願賭服輸。”
既是燕王自己願意出的賭資,梅緒風借花獻佛給了自己,她便有處置的權利。難不成這燕王的玉佩隻是拿出來走個過場,誰給他慣得毛病。
而且她留著這塊玉佩還有用,不管是換作路上的盤纏,還是待小叔回府後需要照顧,四處需要有錢,旁人有錢不如自己手裡有錢。
江時雨發了話,葇荑知道二小姐雖然藏拙,但性子倔犟,決定的事絕不會動搖。
原本想再勸:燕王哪是咱們能招惹的人。
最終還是什麼話都沒說。
待葇荑收好了東西,遠處的男子起身慵懶的伸了個懶腰,眯起眼睛待著兩分淩厲,已經朝她走了過來。
待那男子走到跟前,不知是周身散發出來的氣場,滿臉寫著生人勿近。
還是大家畏懼他的權勢——畢竟太子被幽禁東宮之後,他便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兒子。
皆紛紛退避三舍,給他讓出一條路來。
隻有江時雨沒有躲,她又沒做錯什麼,有什麼可怕的。隻是跟著眾人行了禮之後,恢複那副淡漠的神情。
隻見燕王微微俯身,聲音低沉:“小姑娘,膽子不小。拿了這好東西,吃得下嗎?”
江時雨用沉默對抗,一直在記掛著小叔,哪怕剛才比試的時候。
燕王個子極高,讓她不由自主的想起小叔,她與他有三年沒見了。不知道小叔是不是又長高了,她抱他的時候得需墊腳了罷。
隻是她現在長大了,不知小叔會不會為了避嫌、不再像她小時候那樣將她抱起來轉圈了。
於是,江時雨作死的走神了。
“聽本王說話敢分心?”燕王在宮廷鬥爭中玩弄人心,自然一眼就看出來,這個小姑娘的心思全然不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