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是不平靜的一夜,程副將孤身過來的時候,江時雨已經遣散了小叔的親兵,所以目力所到之處,保護小叔的人,並不像往常那麼多。
隻有那麼幾個,的確江時雨所言,迎麵而來一股酒氣。想必是越副將賞的酒太過香醇,讓人樂不思蜀。
程副將禁不住感歎女人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頭發長見識短。
早前一直想找機會下手,奈何江啟決被越副將保護得太好了,如今這才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小女娃,在不在?調防的將士我帶來了。”程副將虛張聲勢了一句。
發現無人應答,不知道這小姑娘跑到哪去了,又放鬆了兩分警惕。
黑暗中,江時雨坐在靠近馬車簾子的一側,伺機而動。
回頭看了一眼小叔,他依舊躺在那裡,沒有月光照進來,看不見他側臉的輪廓是否有一個柔和的弧度。
隻要在小叔身邊,總是覺得格外安心,哪怕下一秒即將到來狂風驟雨。
馬車外,是程副將結束了最後的觀望,沒有阿蠻在馬車附近,他便省略了向任何人報備,直接掀開了馬車簾子。
江時雨穩住不動,待看清了他的身影後,突然出手,迎麵劈了過去。
程副將好歹也是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將將躲過,暗道:“好險!”
意識到自己中計了,才跳下馬車,身後突然有劍刺了過來,砍中了他的肩膀。
程副將的瞳孔猛然間緊縮,看著從馬車上跳下來的女郎,他突然想起來她是誰了。
那天夜裡,他確信所有人都睡著了,徒步走了許久,去跟胡人彙合。
本以為萬無一失,卻不想被這女郎窺探了秘密。
那一日他往草窠裡看了一眼,還以為看錯了,那雙眼睛熠熠生輝,怎麼也不像人的眼睛。倒像是什麼動物的。
所以他說是兔子。
原來不是兔子……而是狼,是野獸!
肩上有傷的他,一人難敵四手,頃刻間被阿蠻生擒。
“蠻叔,我要親手殺了他。”江時雨說罷,握著小叔的寶劍走過來。
遠處是得到消息遲遲趕來的越扶,大聲嗬斥道:“住手!”
江時雨置若罔聞,用小叔的劍刺進了他的小腹,看著腸子流了一地,若無其事的收回了目光。
越扶打馬過來的時候看見眼前的一幕很憤怒,終將目光從倒地抽搐、口吐白沫的程副將的身上收回。
勒緊韁繩質問道:“你知道自己犯了軍紀嗎?”
江時雨手裡還握著那把染紅的寶劍,抬頭看他陰沉著的臉,毫無懼意:
“程副將刺殺小叔的事板上釘釘,所有人都看見了。
我不殺他,他就殺我小叔,我不過是為了保護小叔,斬草除根。
我跟他又沒有私人恩怨,怎麼?這也要治我的罪嗎?”
“巧舌如簧!”越扶緊盯她那雙眼睛,完全是一副無辜的如小鹿一般清澈見底,卻想不到滋生出一副歹毒心腸。
“分明是你引他前來!”
而且越扶看得清清楚楚,剛才程副將肩膀被阿蠻砍傷,已經沒了抵抗的能力。
人焉能不犯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江時雨不是越扶,越副將跟程副將都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他們這些兄弟,一個人都不能少。
他相信程副將隻是一時財迷心竅,終會醒悟過來的,隻是需要時間。
江時雨就這樣毫不留情的把他殺了,讓他連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都沒有。
越扶恚怒。
江時雨還了阿蠻的匕首,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我不過將他刺殺小叔的時間提前了,想早點防範。
他一天不死,我一天沒辦法高枕無憂。
就算我不設計引誘他前來,他自己也會找機會來。”
越扶無法忍受軍中就被她這一小女子翻了天,又實在拿她沒辦法,隻得磨著後槽牙:“強詞奪理。”
阿蠻自決定了跟二小姐一起乾,就沒想過獨善其身。
立即站出來:“越將軍,人是我打傷的,也是用我的匕首殺的。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要罰你就罰我吧。”
“好哇。”越扶用鞭子點著這兩個人頭:“一個將軍親兵,一個將軍侄女,玩起了官官相護那套,真以為我不敢罰你們嗎?”
“於公我保護了將軍,於私我救了你的好兄弟,你怎麼都該獎賞我,怎地反倒怪我?”江時雨哼了一聲,目光裡又恢複了少女才有的天真嬌憨。
越扶怎麼也沒辦法將這樣的目光,跟那個沾滿鮮血的手聯係在一起。
望了一眼江啟決的馬車,將軍還躺在那裡,他怎麼也不能對他的小姑娘軍法處置。
“罷了。”越扶咬著後槽牙:“等將軍醒了,看他怎麼收拾你!”
那語氣明顯拿她當個犯了錯的小孩子,好似等著將軍醒來之後打屁股懲罰。
屬下沒人再說什麼,隻是看著她再度進了將軍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