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貴女遊玩之處頗多,較受歡迎的便是花滿樓。
江時雨沒想到在這裡能遇見周清淺,她仿佛換了一個人。
從前刁蠻一些,但矜持嬌貴。如今卻仿佛破罐子破摔了,舉止粗魯,不知是不是用這種方式發泄怒氣。
秋天適宜賞菊,一些人圍著秋褲作詩,江時雨獨自選了處不起眼的地方坐著,江雪霽很快同大家一起吟詩作對。
韻華鬥麗過後,有人問候起周清淺的婚事:
“聽聞清淺同範公子定親了,當真是天賜良緣,恭喜恭喜。”
“聽說還是當朝太傅沈大人主婚呢,真要到成親那天,隻怕汴京都要震動。”
“可惜了,江將軍命格不好,錯過了清淺這樣秀外慧中的姑娘。”
提到江家退親之事,眾人不約而同的閉了嘴,仿佛不小心掀開了什麼本該藏著的醜聞。
詭異的沉默過後,周清淺在被人嘲笑之前,先故作灑脫:“一個殘廢有什麼可惜的,跟他退了親我才算脫離苦海,要不然以後是不是守活寡都不知道。”
其他幾個未出閣的少女都紅了臉,這話不就是映射將軍那方麵不行。
平日裡在府上,隻有嫁作人婦的嫂嫂,才會偶爾同這些未出閣的姑娘說幾句葷話,逗姑娘們玩,看著她們紅著臉咬唇躲藏的樣子取笑。
在外頭同其他少女取樂,還沒有言談舉止上這樣奔放的,不像中原女子,倒像是活人。
周清淺的話音剛落,便注意到在偌大閣樓的另一邊是江家的人。
江時雨原本不想理她,但聽這個瘋婆子突然帶了小叔,便是她的目光不打過來,她也正想迎上去呢。
“是了。嫁人後旁的事不要緊,若是夫君耽誤了尋歡作樂,再與下人珠胎暗結,敗壞爹娘的名聲就不好了。”
江時雨不徐不疾的朝著她走過來,江雪霽想叫住她已經來不及了,隻擔心的瞧著她,怕她惹禍。
“所以周姑娘為防男人不能取悅你,便在成親前先考驗一番,如此懂得未雨綢繆,果然是聰慧睿智。”
被人捧慣了的周姑娘,第一次被人大咧咧的扯開遮羞布,想起那倒黴的一夜,氣得牙齒打顫。
看她到了自己跟前,抬起手便是一巴掌。
隻不過她的巴掌還未落到江時雨的臉上,便被她捉住了手腕。
江時雨借力打力重重一折,隻聽“哢噠”一聲,她的手腕脫臼了。
尖銳的疼痛將她激出了眼淚,忍不住嚎叫一聲,向後倒退了兩步。
近身伺候的丫鬟已將周家的人喚了過來:“殺了啦!江氏女殺人啦!”
周家隨行的家奴不乏擅醫術者,隻是剛才江時雨出手太快,沒人料想到她真敢對小姐動手,阻止不及時。
這會兒替小姐接上,自然得為主子討個說法:
“你好大的膽子,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出手傷人,汴京沒有王法了!”
“周家跋扈慣了,如今連黑白都不分,倒打一耙信手拈來。”江時雨輕嗤一聲:
“先撩者賤,不是我先動手的,我不過自保而已。”
“不然呢?站在那等著被打呢?我又不是你周家的奴仆。”
江時雨說完沒再多看這些狗腿子一眼,已經準備走了。
周家也不是吃素的,烏泱泱立即出來十幾個壯漢,擋在她的必經之路。
江時雨掂量了一下,她畢竟不是絕頂高手,周家養的護院個個訓練有素,真動起手來她沒有穩贏的把握。
周家大小姐頭一遭受這個氣,哪肯讓分,今日不把這個場子找回來,以後還怎麼在汴京混。
江雪霽知道妹妹走不了,自己也沒法脫身,立即站出來緩和:
“周姑娘何必跟我那不懂事的收養的妹妹計較,小時原不是江家的人,淘氣慣了,若是捏疼了你,我在這給你賠個不是。”
江雪霽將自己摘了個乾淨,順道把江時雨踢出江籍,又強迫她低頭:
“小時,玩鬨時沒輕沒重的,本就是你不對。”
“你過來給周姑娘道個歉,周家寬宏良善、名聲在外,周姑娘必不會無事生非、因齟齬糾纏不清的。”
江雪霽煞費苦心的給周清淺戴高帽,江時雨打也打了,不想將事鬨大,便給她認了錯:
“以前誤以為周姑娘溫柔敦厚,是我錯了,不該招惹狗皮膏藥。”
“以後我一定像汴京其他諸女學習,遠離巴掌,免得周家的狗是非不分,不占便宜就以為自己吃虧。”
她這夾槍帶棒的提醒,眾人都聽明白弦外音了,周家這個小祖宗惹不起但躲得起,以後繞著走就是了。
周清淺無形之間被孤立了,再說她這是什麼道歉,明擺著把自己又冷嘲熱諷了一通。
“既是你真心認錯,我也不是得理不饒人。我既傷不到你,你便規矩站在這讓我打回去,今日之事就算兩清!”
江時雨似笑非笑:“你確定?”
上一次她手下留情了,這一次可保不齊。
站著挨打,她在想什麼?
周清淺看她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睛,不知道她又在憋什麼壞主意,一時間也有些不敢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