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皇上有旨塞北和中原通商,汴京重臣自要在一處商議可行之策,江孝恭要有一陣子宵衣旰食不再府上的日子了。
江啟決從皇宮回來,便從晡時一直坐到夜半,早前在遼闊的莽原間跑馬慣了,無法囿於在四四方方的宅邸。
很多人都勸他要想開,要接受命運的安排,可他沒法接受。
一個人漫無目的的推著輪椅,穿過長廊,不知不覺走到小丫頭的院子裡。
抬眼漫穹星河,唯獨不見那隻日日懸掛在此的風鈴。
江時雨還未睡,在屋子裡裡聽葇荑說著打探回來的那些消息:
“聽說今日早朝的時候二爺吐了血,回來的時候老爺就請平安脈了。”
江時雨緊緊揪著衣襟,較之其他女人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能常出去跑跑馬還算幸運。隻不過想知道朝政,便是不能了。
她不知道小叔怎麼了,是誰刺激了他,還是在涼州受得傷全然不止腿上一處。
“那郎中怎麼說?”
葇荑搖頭:“我也隻聽個大概。”向來聽話隻有一知半解,再多的她也不知道了。
不是她耳朵不好使,而她二小姐身邊的丫鬟,總不好整日打探府上的事。自然是從旁處流露出來多少,她就知道多少。
“小姐既然擔心二爺,不若親自去問他。”
是呀,鼻子底下那張嘴是乾飯的麼。江時雨說去就去,沒什麼好怕的。
才出了屋子,便瞧見小叔在院子裡,望著空落落的屋門口發呆。
隻他一人,身邊沒有阿蠻。
“阿蠻呢?”
江啟決:“這個時辰,狗都該睡覺了,我叫他去睡了。”
“那你要如廁怎麼辦?”她還記得上次小叔可是摒退了她,喚了蠻叔過來。
“爬著去。”他又不是沒有當眾出洋相。
江時雨感受到他周身散發出來的低氣壓,倒吸一口冷氣:“怎麼了?小叔~”
怎麼了?為什麼突然不高興。
他偏偏頭:“你指的什麼?”
她問得小心翼翼:“我聽葇荑說你今日在堂上吐血了。”便說便觀察他的臉色。
“不礙事。從前行軍打仗,比這受得傷重。你要看嗎?”他脫了衣裳沐浴的時候,身上總是新傷套舊傷,亦或舊傷皆成的痂。
江時雨因著緊張和疑惑,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看著他。
知道看見小叔剛才目光所滯的位置:“哦——”她明白了。
江啟決問:“我送你的東西不喜歡?”
她解下身上的披風,走過去。
“那不喜歡就扔了吧。”他語氣淡淡。
她俯身將披風蓋在他腿上,仰頭看著他,道:“我收起來了。”
江啟決沒說什麼,推著輪椅準備回去了。
阿蠻不在身旁,他今日在堂上才吐了血,江時雨不想叫他再受累,幫他推著輪椅。
手指搭在扶手上,跟他的指尖輕觸,條件反射般的放開了,心臟砰砰亂跳。
他的手好涼,不知道來了多久。
她躲閃的舉動被他儘收眼底,因為他病了所以連碰他都不願意了嗎。
要知道這可是被他放在肩上扛著長大的小蘿卜頭,隻他現在再沒法扛著她就是了。
遲疑了一瞬,推著輪椅往回走,江時雨沒有在原地落單猶豫,立即跟了上去。
跟她爭奪輪椅的驅動權,從前他總會先低頭,這次卻沒妥協,將她的手指掰開後,繼續往小院裡走。他的輪椅他做主。
她的手指都被他掰痛了,他那雙常年握刀拉弓的手,她哪裡是他的對手。好家夥,好在自己也算半個練家子,不然這手準要折。
“風鈴是被姐姐江時雨扯斷了。”
回到屋子裡,她無不稀罕的告訴他真相。
“不是不說?”他瞪著她。
“我不想惡人先告狀,不想事事依賴你。”她想強大起來,然後好好照顧他。
她從來沒想過避嫌。
他瞪了半晌,唯餘歎息,所以他現在生病了,就不能成為她的倚靠了嗎。
“陳述事實不叫惡人先告狀。”
她抿了抿唇,低頭盯自己鞋尖:“對不起。”
沒有保管好他送的東西。
他真想抬手給她一記爆頭,看看她這隻小腦瓜整日裡都在想些什麼。
“彆人做錯事,不該你道歉。”
“唔~”她喏喏:“我扶你去床上歇息吧?”
“不用。”他朝屋外喚了一聲阿蠻,阿蠻立即進來,將將軍扶到床上歇著。
方才飛快的下去盯著草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