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她回去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了很多兒時的事,小叔將她從涼州帶回來,又將她抱到馬上,結實有力的手臂緊箍著她,免得她從馬上掉下去。
她竟一點也不害怕,兒時就不怕,在夢裡也不怕。他的呼吸在她耳朵,教她要如何控製烈馬。
然後畫麵一轉,夢裡的她竟不是小時候,而是現在這般大。於是她便醒了,心想這個夢荒誕。怎麼可能呢,小叔的腿都無法行走,更彆說帶著她騎馬了。
葇荑聽見小姐醒了,從外頭掀了簾子進來,看她臉頰紅得厲害,胸口起伏不定,還在微微喘著粗氣。
“小姐,您是不是著了風寒患了高熱?待天亮我叫郎中進府請平安脈吧。”
“咳……”她不知怎地嗓子有點啞,碎碎念道:“我沒事。”
葇荑不知是沒聽見還是怎麼,竟又抬高了聲音問了遍:“那是做噩夢了嗎?要麼婢子現在去請郎中過來吧?”
“啊呀!”江時雨頭一遭覺得葇荑這麼煩人的,一把拉過被子蒙住了頭,嘴裡含糊不清道:
“我都說了沒事沒事,我還沒睡醒呢,你也出去再睡會兒!嗯嗯啊啊……”
後麵葇荑沒聽清,隻聽見小姐讓自己也再去睡會,困意蹭地一下爬上來,打個哈欠便轉身了。在府上不敢逾越規矩,在親愛的小姐跟前自然不用太端著。
江時雨走後,阿蠻將才熬好的草藥端了進來。
她在的時候,不覺屋子空曠。她不在,恍然間覺得這屋子裡了無生氣。
“將軍,喝了藥也早點歇息吧。”
江啟決看著那碗藥,不知道是治什麼的,棕褐色的一大碗,黑不見底。
“拿去倒掉吧。”
他不知道喝這藥有什麼用,維持著不死,繼續苟延殘喘。
一個不能上戰場的將軍,囿於汴京,甚至走不出這府邸。
阿蠻不敢勸,知道將軍向來說一不二。
隻那扇門再次被推開,他便有些慍怒:“我現在說話也不管用了是不?”
若是放在軍營,軍令如山。將軍命令一下,他這樣是要軍法處置的。
待看清楚來人之後,隻覺這小丫頭是陰魂不散。
他想一個人清淨,果真是讓他一刻也不得閒。
“阿蠻找你來的?”
所以他讓阿蠻退下,阿蠻沒有違抗將軍的命令,但采取迂回戰術,將二小姐搬了出來。
阿蠻為人雖直但不傻,他知道這府上是將軍和二小姐抱團取暖。旁人未必願意管,即便願意來勸,將軍也未必肯聽。
他也不知道哪來的自信,就覺得將軍會聽一小丫頭的話,大概是黔驢技窮之後死馬當活馬醫吧。
“沒有阿。”她睜著眼睛說瞎話,明明才換了衣裳熟悉過的樣子。
“是我做噩夢了睡不著,就來找小叔說說話。”
她的眼睛已經出賣了她,隻江啟決體會她的用心良苦,並沒有拆穿她。
“什麼噩夢?”他隨口一問,給她個台階。
他已經打算好了,若她編得太辛苦,他就不為難她。
想不到她說得有鼻子有眼:“前段時期小叔昏迷的時候,燕王欺負我。可能是想來後怕,今夜又夢到他了。”
反正是夢,又不是真的,還不是可著她說。她也不完全是杜撰的,還是借鑒了一些夢中情景。
若是讓她一板一眼的說夢到小叔抱著自己騎馬,不是小時候的她,而是現在的她,她哪裡說得出口,光是再想想耳朵都要再紅。
“燕王?”江啟決方才輕鬆閒適的神情,這會兒突然橫眉冷目。
“他對你做了什麼?”
燕王先設計太子,實乃黨政。萬想不到他敢動他的家人,這已經觸犯到了他的底線。
江時雨不知怎地,小叔突然這般緊張自己。她不了解燕王,隻知道帝王家鮮有手足情深,皆是各自為營。
燕王跟太子不睦,便是江家的死對頭。不過看小叔憤懣的模樣,怕是燕王本人也不怎麼地。對手和對手不同,英雄之間可以惺惺相惜,也可以鄙視唾棄。
“上次被江雪霽叫去跟人家比武,得了燕王送的寶馬。跟長姐發生爭執的時候,被他瞧見了。便以此威脅我,還叫人綁了我,要我做外室。”
他還敢綁人?真是欺負江家沒人了。江啟決深呼吸一口氣,控製著情緒。
可惜他現在行動不便,不然非要去親自去教他做人。
“為何早不說。”
江啟決想深了一層,這樣的大事,她沒有早一點告訴自己。眉間也無懼色和煩憂,會不會是另一種可能。
小時對燕王有好感,所以就兩個人用這種的方式打情罵俏。
如果是這樣,即便江家和燕王是宿敵,也不該把姑娘家卷入黨政之中,他會成全小時。
“丫頭,你不可給人做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