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下去傳膳時,她一個人坐在木椅上,心中隱隱期待那個傳說中的胡氏可以快些出現。
對於府上來了這樣一位不速之客,胡氏自然早就知道了,暮雪紛紛,她幾乎沒有絲毫猶豫,便帶了丫鬟過來。
江時雨看見那女子進了來,並非是一眼驚豔、禍國殃民的類型,但通身的貴氣掩不住。
身邊有小丫鬟低聲提醒道:“這是咱們側妃。”
江時雨屁股還沒坐熱,蹭地一下從椅子上起來。心裡想著這女子會不會給自己毀容泄私憤,或者叫人打死自己?
好在她會些拳腳能夠傍身,不會輕易被她欺負了去。
卻不料那胡氏溫潤一笑,素手一指她方才坐過的地方:“坐吧,不必多禮。既是王爺請來的客人,不必站著說話。”
江時雨沒再推辭,坐下歇歇腳也好,再上路不知會遇見什麼坎坷、走多久。保存體力便是當務之急,怎可放棄這個養精蓄銳的機會。
有丫鬟上了兩杯茶,胡氏端起吹了吹,語氣溫和道:“王爺不大往回帶女人,府上一直冷清。如今多了個妹妹,是好事。”
江時雨沒去喝那茶,矢口否認道:“您誤會了。”
胡氏眉眼彎彎,說話的聲音不大:“姑娘不大在汴京走動吧?我一深宅婦人眼拙,不認得你是哪家姑娘。”
“側妃抬舉了,我是孤兒。”江時雨沒有說謊,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孤兒。
這個真相從前被江雪霽反複提起,生怕她忘了。
胡氏看她眉間沒有一絲自艾自憐的情緒,一時無法判斷她是不是在誆騙自己。不過通過觀察,發覺她不像是滿口謊言之人。
而且女人家若有所倚仗,定是早早的搬出來作為庇護,不會閉口不談。戲耍王爺寵妃,對她沒什麼好處。
“王爺有好生之德,最是憐憫貧苦之人。姑娘既來之則安之,便安心住下。你放心,我也不是眼裡不容人之人。”
江時雨既是寄人籬下,在江府慣於謹慎行事,揣摩侯爺、老夫人的心思,看人往往入木三分。
這個胡氏沒有在裝,她是真心實意的替王爺達成心願。隻江時雨不知道,這樣溫柔如水的女子,是怎樣讓燕王怕成那樣的,調戲自己還得弄個外宅。
“側妃宅心仁厚,我也不再繼續隱瞞了。”江時雨沒有采取什麼迂回之策,坦言直言:
“王爺對草民的糾纏不是一次兩次了,上回叫我綁了我去外宅,幸得有江將軍搭救,使得草民逃過一劫。”
“這次更是如此。草民才要出城,便被他攔了下來。還威脅說不準其他車夫載我,如此走下去,草民豈不是要將兩條腿都凍掉了。”
江時雨說著說著,還擠出兩滴眼淚。
胡氏的神情暗下去兩分,浮在唇邊的笑意也顯得有些牽強:“王爺……也不錯。”
“他是不錯,可是我隻覺得厭惡。他若強取豪奪,我便以死明誌。”江時雨泫然欲泣:
“還求側妃開恩救救民女,讓王爺高抬貴手,放民女一條生路。民女來世當牛做馬,報答側妃的大恩大德。”
胡氏從胸前抽出帕子,掩著口鼻輕咳了聲,跟身邊的丫鬟交代了兩句,丫鬟立即點點頭,腳步快卻絲毫不亂。
丫鬟再回來的時候,王爺便一同過來了。縱然對江時雨有點興趣,目光也是先打在胡氏身上。
然後便再沒移開過:“你怎麼過來了?”
“聽說王爺得了位佳人,怕她在府上待不慣,想著過來照應些。”胡氏移開目光,看向那位“佳人”。
江時雨沉默不語,完全是一副看好事的樣子。他們能打起來最好,隻是隱約擔心胡氏的戰鬥力。
原本指望她能把自己攆走,也讓王爺死了這條心。如今看她跟母夜叉完全不是一個屬性,也不知她這春風化雨管不管用。
“王爺若是嫌我來了礙眼,我這便回去了。”胡氏十分善解人意,不想給自家男人添堵。
“哪能啊。我是瞧著外頭風雪重,你身子弱,可彆染上風寒。”燕王旁若無人的跟小嬌妻膩歪,完全忘了他的“貴客”還在旁邊。
“風雪重,你還不讓人家坐馬車,若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傳到父皇的耳朵裡,你又要受罰了。”胡氏含情脈脈的嗔怪道。
“沒影的事兒。”燕王臉上有些掛不住:“什麼新得的佳人啊,這是我老友——江將軍的侄女,看她衣衫單薄,故而叫她進來喝杯茶而已。”
說罷,回頭拚命朝江時雨擠眉弄眼,生怕她出賣自己。
帶她回王府時那股衝動,儘融化在胡氏的那雙眼睛裡了。他終究舍不樂意為了個小姑娘,跟胡氏離心。
隻可惜甘蔗沒有兩頭甜,若他處處留情,女人在乎他又善解人意就好了。隻可惜,在乎他就很難容下彆的女人。
“是。草民多謝王爺,茶已飲完了。”江時雨作勢起身,不想給自己惹麻煩,自然沒有節外生枝的出賣他。
胡氏借機說道:“江姑娘若有急事,王爺不妨欽賜馬車送她一程吧。”
燕王看著到手的鴨子飛了,不甘心卻也必須要有所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