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此。”太後敲了敲煙杆,“哀家隻是沒想到她會親自動手。”將杏仁換成桃仁,日日以苦杏仁入菜,在安息香中混入天仙子,讓她不知不覺中毒,那個孩子即便是生下來也活不下來。
“皇後喪子之痛,必定不會讓王氏、周氏得意。”
“還不是皇上做的孽。”太後冷哼一聲。
福伽退到一邊,“烏雅家那事?”
太後輕飄飄的看了她一眼,“什麼事?”
“烏雅大人進宮逼迫皇上處死令貴妃和殿前斬殺親孫的事。”這幾日宮中也因為這件事吵鬨的沸沸揚揚。
太後將煙管放在桌子上,理了理衣襟上的垂珠流蘇,緩緩道,“這個高晞月,本事不小,竟然能與烏雅家有如此深的牽絆,老爺子都出來為她撐腰。”
她緩緩地撥著手中的翡翠佛珠,那一汪綠色水瑩瑩的,在燭光底下如一湖澄淨凝翠的碧波,一看便知是上好的貢品。“皇貴妃現在是擺明了和令貴妃勢不兩立,一個身後是烏雅家,一個身後空空,皇帝會選哪兒個顯而易見。”
說著便冷冷一笑,“至於殿前斬殺親孫這件事,於烏雅家來說不過是斬殺了一隻螻蟻。”這位長孫是烏雅·瑞罧的侍妾所生,大概是母親身份低微,並不得喜愛,又加之長大後嬌縱蠻橫,目中無人,常常借著烏雅家的名號橫行於世,口無遮攔,早就讓老爺子不滿了。“就算沒這事,烏雅家老爺子也會找個由頭把他給殺了。”
福伽忍不住道,“那可是他親孫。”
太後麵帶嘲諷,“皇貴妃有句話說的很對,孩子多了自然就不在乎了。”親孫又怎樣,老爺子五六個兒子,十幾個孫子,藍田生玉,唯獨落了這一顆老鼠屎,隻怕早就想除掉了。
太後閉上眼睛,淡淡道,“讓你查的烏雅·瑞霖嫡福晉的死因查清了嗎?”
福伽彎著腰,湊近太後,“外界說是病逝,其實是自儘。”
太後雙眼猛的一睜,“為何自殺?”烏雅·瑞霖的嫡福晉是張廷玉張大人的一個孫女,自幼飽讀詩書,性格開朗喜人,如何嫁入他們家就每日鬱鬱心情不暢了?
福伽抬眼看了太後一眼,“聽說是偷人被二爺捉奸在床,羞愧難當,便……”
“荒唐!”太後暴怒,將手中的翡翠佛珠狠狠的摔到了矮桌之上。
福伽連忙下跪,“太後息怒。”
太後平複了一下情緒,讓福伽起身,語氣緩而沉,“烏雅家的人太精明,太狠絕,經由皇上賜婚嫁入他家的人哪一個有好下場,偏偏皇上還什麼都查不出來。”偷情自殺烏雅家對外說是病逝,給足了皇上麵子,也給足了張大人麵子,烏雅·瑞霖還日日思念,借酒澆愁,裝的好一副深情模樣。
“皇上何必盯著烏雅家不放呢?”福伽不解。
太後淡淡一笑,“權力這種東西啊,但凡嘗到了點滋味,就不想放手了。”
“奴婢愚鈍,請太後明示。”
“皇帝登基以來,廢內閣,貶重臣,將權力緊緊抓在了自己手中,不受任何人鉗製。”太後伸出手,福伽連忙扶著她站起來,“烏雅家雖不問世事,可是啊,對皇帝來說就是一根心中的刺。”隻要這根刺在,便會時不時的刺痛他。
見福伽還是不解,太後繼續道,“當年大清入關,烏雅一族雖是小姓,卻立下了汗馬功勞;先帝九子奪嫡時期,沒有烏雅家的幫助他能登上寶座?”太後哼了一聲,“隆科多為何要幫先帝,還不是因為先太後烏雅·成璧。”
太後走入佛堂,在佛堂前跪下,“聽聞和敬公主進宮來了?”
“是。”福伽低著頭,“她去了阿哥所,做主將十五阿哥還給令貴妃了。”
太後冷哼一聲,聲音中滿是鄙夷,“她日日以嫡公主自稱,真當自己這個公主有多大權勢嗎?”按著老祖宗的規矩,她這樣日日將嫡出公主掛在嘴上,以嫡出公主的身份欺壓皇阿瑪的妃嬪,就該嚴懲。“她這是和令貴妃站在一個陣營了?”
福伽笑了笑,“算不上陣營,她隻想讓皇後娘娘不好過。”
“皇後現在可不是以前的皇後了,不好過的怕會是她自己。”
魏嬿婉抱著永琰喜極而泣。她的兒子,她的永琰終於回到她身邊了。
魏嬿婉抱著永琰連忙下跪,“臣妾多謝和敬公主。”
“起來吧。”和敬涼涼的說道,看著魏嬿婉,嘲諷似的一笑,“這才幾日,你怎麼就這樣了。”
春蟬扶著魏嬿婉坐起,“臣妾被賊人所冤。”
和敬雖人在宮外,卻也聽了一些宮中之事,便問,“哪兒來的皇貴妃?”
魏嬿婉淚眼婆娑,“宮中傳聞,皇貴妃便是已經薨逝的慧賢皇貴妃。”
和敬微微皺眉,“是嗎?”她一向眼高於頂,根本不正眼看後宮女子,對於慧賢皇貴妃沒什麼印象。
魏嬿婉慘白著臉,哀哀道,“臣妾也不知什麼地方得罪了皇貴妃,讓她處處針對。”
和敬可不管什麼皇貴妃,她隻要如懿不好受,看了魏嬿婉一眼,冷淡的說,“皇貴妃家世顯赫,豈是你能比的?老老實實夾著腦袋做人便是。”
魏嬿婉最厭煩有人提家世,心中雖氣,卻也不敢頂她,隻好期期艾艾道,“臣妾一看到她便有氣,可能無意中頂了幾次。”
“哦!?”和敬挑眉。
“當日孝賢皇後薨逝前,皇貴妃曾經去看過她,說了不少刺激她的話,也總是在皇上麵前挑唆,說是皇後害了玫嬪的孩子,也害的皇後多年未孕。”魏嬿婉抱緊永琰,期期艾艾看著和敬,“臣妾心中不忿,孝賢皇後賢良淑德怎會做此等事,有幾次聽聞她抹黑孝賢皇後,忍無可忍便為孝賢皇後辯駁,如此便惹惱了皇貴妃。”
和敬放下茶盞,“此事當真?”
魏嬿婉連連點頭,“當日伺候的宮女太監都可作證。”
和敬看著魏嬿婉,“你想借我手對付皇貴妃?”她冷冷一笑,“你說的是否屬實我自會去調查,不過若你想把我當成對付皇貴妃的那把刀那便是大錯特錯了。”
魏嬿婉連忙下跪,“公主恕罪,臣妾沒有這麼想啊。”
“沒有這麼想為何現在才對我說這件事?”
“臣妾,臣妾……”魏嬿婉低著頭,眼珠轉著,“臣妾隻是每每看到公主便想起孝賢皇後的好,今日也是因公主為本宮要回永琰,臣妾心中實在感激,才會說出多年之前的事情。”
魏嬿婉眨眨眼,見狀便要哭,“這件事臣妾在心中藏了好久,今日是實在不忍再隱瞞才說出的。”
和敬起身,居高看著她,“是不是都好,即便我貴為公主也動不了烏雅家的人分毫,令貴妃你無家世又怎麼懂有娘家人當靠山有多穩多重呢?”說完便任由婢女攙扶著離開了。
和敬走後,魏嬿婉跌坐在地,想著和敬最後一句話忍不住嚎啕大哭,這宮中有誰比她走的更難,就因為沒有家族當靠山,即便是她為皇上生了兩子兩女腹中還有一個皇上也仍然可以隨時拋棄她,即便是她現在身為貴妃,也依然要被一幫奴才輕視。
春蟬定定道,“娘娘,您忘了您自己說過的話嗎?孤身一人,無可依靠,才能緊緊靠著皇上。”
魏嬿婉哭完,從地上爬起,容色漸漸堅定,“是了。隻要本宮還能得到皇上的恩寵,便總有一日能生出皇子來。”她忽而泄氣,“可皇貴妃處處阻攔,皇上如何還能再寵愛本宮?”
春蟬扶著她,“娘娘放心,您剛剛那番話,必然在和敬公主心中紮了一根刺,隻要這根刺在,和敬公主就必定能幫咱們絆住皇貴妃。等您重得了皇上的寵愛,又有皇子傍身,還怕沒有生養的皇貴妃嗎?”
看著春蟬魏嬿婉心神漸定:“是了,隻要本宮還在,隻要皇上還寵愛本宮,隻要本宮的孩子還在,就不算完!”
隻是她們忘了,她以不是曾經般鮮豔,已到了花殘粉退之時,沒了風華正茂她要如何獲得皇上的寵愛?
春蟬扶著魏嬿婉去內室休息,不知怎麼的,她突然想起你跟她說過的話,心中冰涼:在宮中做奴才,一定要認識一個錯字。做人不可以走錯路,做事不可以批漏出錯,有很多事做錯了是改正不了的,因為做錯一件事要認錯,不隻是用嘴巴或是用膝蓋,而是用自己的命……隻是走到現在,自己還有機會認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