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嬿婉笑意不減,“那改日也好……”
和敬扶著崔嬤嬤的手徑自往前走,“再說吧,崔嬤嬤,我們走。”
魏嬿婉被冷在原地,一時反應不過來。直到和敬公主去了好遠,她才苦笑出來,“這位公主,可真難伺候。也不知本宮哪裡得罪了她。”
春嬋順著魏嬿婉的話頭道,“和敬公主脾氣好大,便是皇上也不與她計較,畢竟是嫡出的公主啊……”
魏嬿婉倒也不以為忤,“她就是這樣,少不得多哄著些。本宮縱使身居貴妃之位,也開罪不起啊。”
沫心伺候著你洗漱完畢,將小安子小康子打發走,你換了單衣坐在菩提樹下乘涼。
“娘娘,你真的沒看見和敬公主嗎?”
你嘴角微微上翹,深深看了一眼沫心,“你說呢?”
沫心在一旁拿著扇子給你扇風,“娘娘今日繞了遠路。”
你端起一旁的燕窩白果甜湯,笑而不語。
天陰得厲害,悶得像在蒸籠裡似的,西方猙獰可怖的黑雲還在一層層壓過來,整個皇宮上一片陰沉沉的。
如懿扶著蓉佩的手,還未踏上玉梯便見養心殿門口站了人,是令貴妃和她的宮婢,她們諾諾站在門口。走近了些,正想問為何站在門口不進去,便聽“啪”的一聲,這是皇上怒拍龍案的聲音,如懿嚇了一跳,一腳踩滑險些摔下樓梯,幸而蓉佩緊緊扶住了她。
“這是怎麼回事?都在門口杵著像什麼?”走近了,蓉佩率先喊道。
魏嬿婉給如懿行禮,如懿看了一眼她身旁抱著永琰的奶娘心下了然。近些日子,皇上無時無刻不誇讚璟兕,甚至於在給阿哥講學時也會帶著璟兕,許是因為璟兕的關係,對永璂也親近了許多,宮人們私下裡都在猜測皇上有意培養永璂。魏嬿婉約是感到了危機,這些日子整日帶著永琰來養心殿陪皇上。
李玉聽到聲音,連忙走了出來,“娘娘,進不得。”
“誰在裡麵?”如懿問。
“五阿哥、十二阿哥、五公主都在。”李玉微微彎腰,“果郡王、烏大人和皇貴妃也在。”
“何事?”
李玉搖頭,低首輕語,“奴才不知。”知道也不能說。
如懿看向魏嬿婉,柔聲道,“天氣悶熱,皇上不知何時才得空,就彆帶著孩子在這裡熬著了。”
魏嬿婉微微彎膝,“謝娘娘,隻是永琰每日一醒來變鬨著要找皇阿瑪,皇上也是,日日都要見一見永琰,臣妾不敢離開。”
如懿笑了笑,看向李玉,“去通報吧。”
李玉低頭,退著重回養心殿,因天氣悶熱,養心殿的門窗均大開,雖四麵通風,刮入的卻是暖風。
不一會兒李玉複出,“娘娘,皇上請您進去呢?”
如懿搖著小扇,笑著對魏嬿婉點了點頭,在蓉佩的攙扶下邁入了養心殿。
一旁的魏嬿婉心中有氣,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卻也不敢在養心殿門口發脾氣,便堆著笑臉,諾諾的問李玉,“李公公,你可跟皇上說本宮帶著永琰來了。”
李玉笑著,眼中卻有著疏離,“奴才通報了兩次,隻是皇上正在氣頭上,怕是顧不上娘娘。”
顧不上本宮顧的上皇後!心中憤怒,麵上卻還是笑著,“勞煩李公公再幫本宮通報一聲,永琰實在是想他皇阿瑪。”
李玉點了點頭,退回了養心殿。沒一會兒皇上滿是怒意的聲音便從殿中傳出,“想等便讓她等著吧。”
“是。”緊接著是傳來的是李玉的聲音,他跪伏在地下,聲音先是打在地上,才悶悶的傳出來。
“狗奴才!”不知因何事暴怒的皇上狠狠的一腳踢在李玉背上,“事有輕重緩急,這等小事還屢次來煩朕。”
“奴才該死!皇上息怒!”
李玉忍著疼痛求饒的聲音自殿閣中傳出,魏嬿婉隻覺得五臟六腑都燒的疼,她和永琰來怎麼就成了小事呢?
又過了一會兒,如懿自殿閣中走出,一邊走一邊吩咐蓉佩,“天氣炎熱,皇上又心煩,讓小廚房做些涼菜。”聽她這話,皇上定是要去翊坤宮用晚膳。
走過令貴妃,如懿溫婉一笑,微微頷首,在蓉佩的攙扶下離開。獨剩魏嬿婉氣的胸口悶疼,越發喘不過氣。
“春蟬,你看看她,是不是在嘲笑本宮。”
“怎麼會呢?”春蟬連忙回答。
“她就是在嘲笑本宮。”瞪著如懿離開的背影,魏嬿婉覺得心口一陣陣絞痛。
隻有輕視自己的人才會看誰都覺得像是在嘲笑自己。
“娘娘,天氣悶熱,十五阿哥年幼受不住,咱們也回去吧。”春蟬連忙撫著魏嬿婉的背,為她順氣。
魏嬿婉喘著粗氣,“回吧。”
“慢著——”轉身正要走,李玉叫住了她,臉色閃著不悅,“令貴妃,皇上有令,您想等便等著吧。”說著拂塵一甩,站在了門邊。
魏嬿婉看著你,“李公公,這是何意啊?”
李玉看都不看她一眼,“意思便是沒有皇上吩咐,您就得一直在這兒等著。”
魏嬿婉連忙拉過奶娘,“本宮倒是無妨,可是永琰還小,天氣又熱——”
似是為了證明她說的話,永琰適時的哭喊了起來。
李玉看著她,“娘娘,皇上今兒心情不好,十五阿哥再這麼哭下去,隻怕會讓皇上更加厭煩。”
那怎麼行呢?在這宮中,她未來的倚靠便是永琰了如何也不能讓皇上厭棄永琰,她連忙讓奶娘哄永琰,卻怎麼也哄不好,最後隻能急得伸手輕掩他的口鼻,試圖讓聲音小一點。
魏嬿婉看向李玉,眼中帶著一絲哀求,卻見李玉直接仰著頭閉上了眼。
養心殿內,皇上最寵愛的幼弟跪伏在地下,五阿哥永琪、十二阿哥永璂、烏鴉站在一旁,你和璟兕站在另一邊畫畫。
許是一直得皇上寵愛,許是因為一生太過於順遂,近些年弘曕越發浮躁。有一次皇上讓他去盛京送玉碟,他卻上奏稱要去打獵,無法送玉碟。皇上非常生氣,屢加訓飭。弘曕卻仗著禦弟身份,以為這些小事情,皇上不能把自己怎麼樣。近來更是過分,積聚錢財,放縱不檢,對下屬苛刻嚴厲,這些真說起來也算不得什麼。雖說天子犯罪與庶民同罪,但身為皇親國戚多少還是有些特權,如果他不因開設煤窯而強占平民產業的話,皇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皇上怒斥,“恃寵自傲!”桌麵高高的奏折被一手掃到地上。
弘曕趴伏在地下一言不發,也不知他是害怕了還是依然心中不忿,覺得這是小事。
“你們認為應該如何?”皇上問五阿哥和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年幼,這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他聽了半天壓根就沒弄明白,加之一麵是皇阿瑪,一麵是皇叔,向著誰都不好,便低頭不語。
五阿哥心中也在盤算著,皇阿瑪一向寵幸皇叔,大多睜隻眼閉隻眼,如今雖被參了一本,卻也僅僅是強占土地,還給對方再給些補償就是了,不是什麼大事,若是讓皇阿瑪按國法辦,總歸是不妥的,可是他又是第一次見皇阿哥如此氣憤……這麼細細一想,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妥當,便也低下了頭。
皇上見兩個他最看好的兒子這副模樣,心中更氣,氣極了,反而笑了,轉向烏鴉,“烏大人認為呢?”
你抬起頭,看了一眼烏鴉。
烏鴉舉止穩重,沉聲道,“柳河東雲:‘凡吏於土者,若知其職乎?蓋民之役,非以役民而已也。凡民之食於土者,出其什一傭乎吏,使司平於我也。’官為百姓的奴才,既然如此,強占主子的田地,便是以下犯上,定要嚴懲。”
皇上不語,麵上依然帶著怒意,看不出作何想。
五阿哥永琪聞言道,“百官都是皇上的奴才,怎麼烏大人倒說是百姓的奴才呢?”
烏鴉道,“天子之命係於民命,相較起來,還是民命重的。誰得了民心,江山便穩了;誰失了民心,憑你天子皇上,也是兔尾難長!”
你看向皇上,見他臉上雖還有怒氣,卻也專心致誌地聽著,並無厭色,便放下心來。
皇上轉動著拇指的扳指,低頭不語,良久後才抬起頭,轉向璟兕,溫和的笑著,“朕的璟兕呢?”
正在專心畫畫的璟兕聽到她的名字抬頭,“什麼?”
你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臉頰,“皇上問你應該如何處置你皇叔。”
璟兕看了看你,又看了看站在案前的幾人,“皇叔做錯了什麼嗎?”朗大人的畫風與其他畫師的風格不同,融入了西方的筆觸,璟兕近來學的很認真,每日都專心的聽課練習畫畫,根本沒聽到他們說了什麼。
“你皇叔強站百姓產業開煤窯。”
璟兕偏頭,“開煤窯做什麼?”
你也偏頭,“賺錢。”
“錢呢?”
“他自己裝口袋了。”
小璟兕眉毛一豎,站起來以筆指著弘曕,“膽敢把皇阿瑪的錢裝進自己口袋,該死。”她的動作很大,筆上的墨汁甩的到處都是,“砍頭!抄家!”
“公主饒命。”弘曕心驚,趕緊呼喊。
“放肆!”皇上嘴上雖訓斥,卻不見怒意,“女兒家家,怎能談論起朝政。”
璟兕嘟著小嘴,滿臉不忿,明明就是你問的,又不是我要說的。
皇上轉動著手上的扳指,“璟兕,過來。”
璟兕放下筆,走過去。皇上摸了摸她的頭,將拇指上的扳指拿下,“這是皇阿瑪賞你的,拿著跟皇貴妃回去吧。”
璟兕拿著扳指,扳指是漢白玉的,潤澤通透,包了一層漿,可見皇上是日日把玩。
“謝皇阿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