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晞月重生(七十一)
這天下最可憐的是什麼?大概就是發現原來沒有彆人幫助自己什麼都不是。孤立無援,無能為力,便是你現在的模樣。
承乾宮的大門被從外麵鎖住了,這是真正的禁足,你讓寒香見出去,可是她偏偏要留下陪著你,她樂得不用去應付皇上。
“娘娘,等皇上祭祖歸來便能放咱們出去了。”沫心端了兩碗銀耳湯進殿閣,見你眉頭緊皺倚靠在軟榻上,寬慰道。
二月初,皇上就帶著幾個大臣去皇陵祭祖去了,為期二十天,如今算算時間,已經快回來了。
“不會的。”你以手撐額角,“隻怕這幾日皇上已經收了無數份我虐待五公主,無視太後,形跡瘋癲的上奏了。”與其靠一個涼薄的男人,不如自己想辦法脫困。可如今的自己,被困在這座承乾宮中,無法與外界聯係,孤立無援,如何脫困呢?
這一日雨過初晴,太陽隻是蒙昧的微薄的光,像枯黃的葉子,一片一片落在人身上。
如懿在殿中陪著五公主璟兕畫畫,她如何也不信璟兕青紫的手臂是你打的,可是璟兕一口咬定,她也尋摸不出什麼其他來。
“娘娘,和敬公主的額駙回草原了。”蓉佩從門外一路小跑進來,貼在如懿耳邊低聲道。
如懿眉頭微微一皺,讓宮女照看著璟兕,在蓉佩的攙扶下走出書房,“怎麼回事?”
“也不知什麼時候回的草原,公主一直瞞著,現如今瞞不住了,才說出來。”
“回去便回去吧。”如懿坐下,和敬待駙馬並不好,在草原的時候還能做到相敬如賓,回京城之後她便一直端著自己的身價,一點小事就找皇上說額駙的不是,皇上幾次三番把額駙叫到宮中訓斥。
“好像是因為額駙的事情,科爾沁不忿,起兵了。”
“什麼!”
科爾沁因和敬公主與額駙不睦,日日吵鬨,以大清嫡出公主的身份壓製著額駙,導致額駙一個草原上的英雄變成如今京城裡的草包。怒氣之下,他竟然一聲不吭的回了科爾沁。科爾沁本就對於嫡出公主輕視額駙的事情有些意見,如今見額駙回來,以為額駙是被趕出來了,心下十分氣憤,竟然決定起兵。額駙受了好多年的氣,見此情形,也不解釋,任由事情發展。
皇上接到消息的時候還在皇陵祭祖,聞之大怒,連忙啟程回京,問了公主府中的人才知道,額駙正月裡就帶著幾個小妾、孩子們回了草原。
太後得知這一消息之後,隻是冷冷的一笑。福伽姑姑伺候著太後吸上水煙袋,太後吸了一口,才緩緩道,“當年將她遠嫁科爾沁就是為了保大清邊境平安,如今倒是惹上禍了。”
福伽笑著附和,“和敬公主本就瞧不起額駙,出嫁前便稱蒙古為不毛之地。”
“蒙古是不毛之地?”太後輕聲嗤笑,“滿蒙聯姻是先祖傳下來的規矩,蒙古鐵騎向來就是大清安頓四方的後援勁旅,她竟稱之為不毛之地。”公主又如何?嫡出又如何?公主享天下之養,自然要為天下傾儘畢生之力。想她的女兒當年不論有多麼不願意都隻能遠嫁,雖與夫君感情不睦,為了大清也是時時忍氣吞聲,就怕為大清帶來麻煩。“也不知孝賢皇後有沒有好好教教她的女兒,什麼是公主的責任,什麼是大清的責任。”因當年科爾沁求娶嫡出公主一事,讓太後對孝賢皇後始終心有芥蒂,即便孝賢皇後去世多年後,這股氣都沒有泄下去。
福伽姑姑給太後倒了一杯熱茶,“公主與額駙之事,早已有端倪,隻是皇上偏心公主,處處維護,這才導致額駙憤恨難平。”
“哼!”太後冷冷一呲,想到皇上對和敬的偏愛她就無法不想到自己可憐的長女,幸而這個女婿達瓦齊近些年表現得不錯,對端淑也不再動輒冷言冷語。
“太後,恕奴婢說句不該說的,當年皇上讓和敬公主出嫁也是防備著您呢。”一個女兒嫁了準噶爾,若是再有一個女兒嫁了科爾沁,兩個最大的蒙古部族便都成了太後的家人,皇上如何能允許。
太後嘴邊的笑便化成一縷不屑,“哀家知道。”初時因為女兒要遠嫁的事情她亂了心智,之後稍稍想了想,便回過了神來。
“皇帝這些年做下的事,打了什麼心思,哀家不是不知道,隻是懶得管。”她隻要兩個女兒康健快樂,其他的事情,她不想管,也懶得管。
福伽還是有些不放心,“太後,自孝賢皇後死後,皇上他越來越獨斷專行,猜疑心越發嚴重了,奴婢怕——”畢竟柔淑長公主的額駙是準噶爾曾經的大汗,有足夠的力量,若是皇上哪天猜忌了額駙,可憐的柔淑長公主豈不是都會……
“怕?”太後不屑地嗤笑,“怕的不是哀家,而是皇帝。”
“太後此話是何意?”
太後看了福伽一眼,福伽是跟著她一輩子的姑姑,她若不放心她,還能放心誰?
太後吸了一口水煙,“曆朝曆代到了咱們皇帝這個年歲,應該已經頂下了儲君之選,可咱們的皇上呢?”她輕瞥了一眼福伽,“皇上又不是無成年有才德皇子。”
福伽姑姑小心翼翼道,“皇上不是一直中意十二阿哥嗎?雖然十二阿哥的性子總是惹皇上不快。”
太後沉吟,父母不合,決絕至此,永璂如何不知?素來父母未能情好的,最吃苦的便是孩子。永璂性格沉悶軟弱,多半也是因為如此。
“永璂這孩子,好則好,卻不適合為帝。”太後擺擺手,“永琪這孩子倒是不錯,優秀異常,隻是——”太後蹙眉,不再言語。
福伽見太後不願再說話,也不再追問,隻是給太後換了一杯熱茶,靜靜的立在一旁。
永琪進宮請安,先去了皇後的翊坤宮,見自己額娘也在,忙笑道,“今兒外頭送了好些紫貂皮子和人參來,所以兒子特意挑了好的,送來給額娘和皇額娘。”
海蘭看著長身玉立的兒子,眼中生了幾分疼惜之意,“看你如今如此孝順,也算姐姐沒白疼你一場。”
如懿在一旁笑道,“永琪仁孝,與他皇阿瑪一樣。”她招呼永琪坐下,“近日在忙些什麼,怎麼不見你進宮?”皇上祭祖,為了防止大臣猜想,結黨營私,一個皇子都沒帶。
“六皇叔興起,想要出一本詩集,兒子近來一直陪著他在京城四周采風。”
“你近來倒是與六皇叔走的挺近?”如懿給他倒了一杯茶。
五阿哥笑而不語,如懿見他不願意回答,便也不再問了。隻是告誡,“永琪,你要知道,皇上最不喜皇子與諸皇室,大臣們來往。”
“兒子知道,謝皇額娘提醒。”永琪恭敬的語氣中帶著疏離。
如懿如海蘭對視一眼,她們明顯的感覺到了永琪言語中的冷淡。
“永琪。”海蘭柔聲問,“你的腿傷如何了?額娘聽你的福晉說每逢天寒,還是疼的厲害。”
永琪下意識地摸了摸腿側,也不以為意,“無事。”
細心的如懿看到了他的小動作,也關心道,“可有請太醫來看看。”
永琪點頭,“武大人已經給兒子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