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拿起隻剩一半的信紙一抖,紙張伴隨著燒毀的灰燼彈開。他很快的掃視了一眼,而後遞給了魏嬿婉。
魏嬿婉看信後臉色微變,不知道皇上是何意思,“這——”
皇上在踏上坐下,神色如常,“淩大人未死,朕甚是欣慰。”
如懿心中惴惴,卻也不敢說什麼,隻是小心的看著皇上的神色揣摩著。
“江大人怎麼在此?可是皇後身體不適?”
江與彬行禮,“五公主前幾日感染風寒,今日臣前來探看五公主恢複情況。”
“嗯。”皇上點了點頭,“璟兕無事吧?”
“公主已痊愈。”
“那就好。”
江與彬行禮離開,臨走有些不安的看了如懿一眼。
“皇上今兒怎麼來臣妾這裡了。”如懿壓下心中不安,溫和問道。
皇上把玩著手上的扳指,“弘曕貪腐,朕甚感頭疼。”
前朝政事,後宮妃嬪不得乾政,所以如懿並未回答,隻是靜靜的坐著。
許久皇上才繼續道,“太後喜愛弘曕,前兒撤了弘曕的官職都氣惱了朕許久,如今——”皇上長歎一口氣,“唉,忠孝難兩全啊。”
如懿太後看著皇上,皇上這是何意?果郡王出了一個貝勒的名頭,已無官職可撤,他今日突的提起,難道是意欲置果郡王與死地!
皇上看了看如懿,又看了看令貴妃,“穎貴妃雖也有協理六宮之責,但到底不熟練,後宮之事還是需要靠你們倆,本朝國法,不可不尊,弘曕朕是定要處置的。”他頓了頓,“太後那邊,你們倆身為兒媳沒事便去勸勸,莫要讓朕與太後失了母子之情。”
如懿心中疑惑,太後再喜歡果郡王,果郡王也不過是一個王爺,怎麼會因為皇上處置了有罪的他而壞了母子之情呢?可她麵上不敢有任何疑問,隻是溫婉的應了下來。
魏嬿婉是一臉的為難,“皇上,太後她惱了臣妾,隻怕臣妾去了也無用啊。”宮中誰人不知她的處境,她麵上是貴妃,可私下裡什麼都不是,就連她宮中的下人,在外都少不得低頭做小。
皇上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令貴妃與太後一向親厚,怎會無用呢?”
魏嬿婉小心翼翼觀察著皇上的表情,她看不穿皇上的意圖,太後明明絲毫不給她臉麵,她又怎麼會和太後親厚呢?
皇上笑了笑,轉動著手上的扳指,眼中冷光一閃,“朕可記得當年舒妃自焚後,太後十分傷心,還是令貴妃去慈寧宮中安慰。”
魏嬿婉心中一驚,冷汗順著額頭便流了下來。當時明明就是太後查到了她暗害舒妃,要懲治她,後來經過她百般請求,說自己會為太後效力太後才放了她一馬。為何皇上今日要這麼說?她雖伺候皇上許久,卻越來越看不透他了。
“是。”心中緊張不安,麵上卻不敢有任何表現,隻能諾諾的答應。
皇上滿意的點點頭,又交代了幾句便讓魏嬿婉離開了,他抓過如懿的手,笑道,“朕也許久未陪皇後用膳了,今日便同皇後一同用午膳。”
他越是不提信的事情,如懿心中越是惴惴。
“進保,讓禦膳房上荔枝腰花和荔枝裡脊。”
“是。”進保退下。
皇上留在殿中與如懿閒話家長,先是聊了聊十二阿哥和五公主的學習,而後又說起了午膳的菜色。
“荔枝裡脊是前幾日朕在皇貴妃處吃到的,酸酸甜甜,十分開胃。”他一邊把玩著扳指,一邊溫和的笑著,如同平日中與妻子閒聊的丈夫,“朕這幾日與皇貴妃聊了許久從前的事情,這才知道你不愛腰花。”
他看著如懿,神情越發的柔和,“既然不愛,上次朕同你用膳為何不說呢?”
如懿心中冷哼,你如何是才知道!
上次!?哪一次?她與皇上已經許久不曾一同用膳了,上次用膳還是淩雲徹被關入慎刑司經曆嚴刑拷打,上次用膳皇上專門“賜”了她一道荔枝腰花,告誡她不喜歡的也要喜歡。
“以前挑食,現在不挑了。”如懿笑答,心中卻越發的緊張了起來,他的神色與語氣讓她心驚,似暴風雨前的平靜。
皇上不讚同的搖了搖頭,“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為何要逼迫自己呢?”
如懿低著頭,他的神情讓她感到惡心,“臣妾是皇後,是母親,要為後宮妃嬪、兒女做表率,怎可有不喜歡一說。”順從,這不就是你要的嗎?
皇上輕歎一口氣,眼中滿是神往,“皇後啊,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以前的你性子耿直,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如懿心中苦澀,澀味上湧,隻覺得連喉頭都苦了起來,“以前臣妾可以任性,現在不可。”以前可以包容我的人早已不知去哪兒了,現在的我是皇後,現在的皇上喜歡順從,我不過是變成了你喜歡的模樣,有錯嗎?
皇上不語,隻是看著她笑,笑的如同和煦的春風,眼中含著深情,如懿一瞬間甚至有些恍惚,隱約覺得回到了從前。
一道道菜上桌,兩人也坐於桌前。皇上親子為如懿夾菜,是那道她最不愛的腰子。
如懿麵上雖然笑著,眉頭卻不自覺地微皺,皇上似沒看見,“皇後若是喜歡,便多吃些。”
“謝皇上。”
“嗯,這道八寶嫩炙雞不錯,讓禦膳房多做幾份,太後、皇貴妃、兩位貴妃各送去一份。”
皇上邊吃邊誇讚,但凡覺得好吃的便讓禦膳房給太後等人送去一份,如懿不知道他什麼心思,一頓飯吃的食不知味。
飯後,蓉佩奉上熱茶,如懿那一杯濃濃的,以便能夠讓她壓下自胃中翻湧而上的腰子腥臊味。
皇上坐著消了一會兒食,兩人相對無語,許久之後皇上才笑笑的起身準備離開。
“皇後啊,淩雲徹之事你怪得了朕嗎?”他站在門口,微微轉頭。
如懿連忙跪下。
皇上笑得依舊,“朕的皇後偷偷與其他男子有書信往來,你讓朕如何相信她!”說完嗬嗬一笑,“近日宮中流言紛紛,想必皇後也有所耳聞,說什麼當年皇後親手縫製給永璉的被子被人換了塞有蘆花的被子,還說什麼愉妃為了救你出冷宮不顧皇嗣服用朱砂……”他微微一頓,“朕自然是不信的,隻是皇後,近來這宮中流言太多太多了,你也該管管了。”他轉頭離開,走了沒兩步,又停下,“朕聽著這些流言厭煩的很,若是流言不止,這後宮朕也沒必要再入了。”
皇上走後,如懿跌坐在地,內衫早已濕透。
宮外烏雅家。
“淩雲徹給皇後寫信?”瑞檀吸著煙,眯著眼,“蠢啊。”皇上能留他一命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他不夾著腦袋過日子偏偏要寫什麼信,這不是找死嗎?
“本是一封報平安的信,如今卻成了絕命信。”瑞霖輕呲。
瑞檀叭叭叭的抽著煙,“淩雲徹還有利用價值,先找人保護起來。”
老大瑞罧不解,“他一個廢人能有什麼利用價值。”
瑞霖笑了笑,“皇後的生或死就在他身上。”他眯了眯眼,“若是皇後不多事,事成之後咱們就放了淩雲徹,若是皇後多事……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