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晞月重生(七十七)
皇上中毒,沈嬤嬤被送進了慎刑司。
沫心叫了你好久才把你叫起,幾個宮人一起上,架著你坐在梳妝台前,匆忙換了衣服,梳了頭,然後直接拉著送上轎輦。抬轎的小太監走的飛快,你在上麵顛簸,沫心和小安子小康子跟在後麵跑。
一直到養心殿門口,你才有機會問發生了什麼事。
“皇上喝了沈嬤嬤送來的羹湯後直接吐血了。”沫心扶著你往裡走,“沈嬤嬤被送進了慎刑司,太醫也都來了。”
你感慨道,“皇上這養心殿風水不好,太差了。”又是縮陽,又是劫持,現在又來個中毒。
如懿已經到了,正在殿中看皇上的情況,你不想進去湊熱鬨,便拉過一個小太監詢問,“皇上如何?”
小太監低著頭,“回娘娘,皇上用的少,無礙。”
“怎麼牽扯到了沈嬤嬤?”你坐在殿外,問沫心。
沫心搖了搖頭,“小安子已經去打聽了。”
不一會兒之後,小安子回來了,站在你身後輕聲道,“羹湯是沈嬤嬤煮的,本是給蘇貴人的,皇上見顏色好看心喜,便嘗了一口,之後便吐血了。”
“蘇貴人呢?”
“毓壺姑姑帶去後殿審問了。”
又等了一會兒,大約是皇上已經無礙了,太醫們魚貫而出,你也走進殿中看了看皇上便出去了,殿外太醫們正圍繞著一個燉盅說這些什麼,你上前一看,裡麵是紅酒糟燕窩燉蛋,你前一段時間最喜歡吃的燉品。
“嗬。”你笑了笑,“走吧。”
蘇貴人被禁足,沈嬤嬤進了慎刑司。第二日皇上醒來,身體已無大礙,隻需再喝幾日去餘毒的湯藥便可。燉品是沈嬤嬤親自燉的,並未假手於人,又是她親自送來的養心殿,隻是不知這盅燉品是來害皇上的還是來害蘇貴人的。
皇上倚靠在床上,聽著毓壺彙報,冷了半晌,目光中並無半絲溫情,緩緩吐出一字,“查!”
一個查字,慎刑司的嬤嬤們便也不再客氣,各種刑罰都用在了嬤嬤身上。
外頭暑氣茫茫,流瀉在紫禁城的碧瓦金頂之上,蒸騰起灼熱的氣息,那暑期仿佛一張黏膩的透明的蛛網,死死覆在身上,細密密難以動彈。
“您這養心殿改個名字吧,不吉利,太不吉利。”你一邊研墨一邊笑道。
皇上在一旁批改奏折,聞言冷哼了一聲,繼續看折子。你見他不語,也不再說話。直到被門外砰砰砰的磕頭聲驚擾。
沒有彆的言語,也沒有哀切的申訴,更沒有傷心欲絕的哭泣,隻是默默叩首,以額頭與金磚地麵碰觸的沉悶聲響,來向皇上脈脈傾訴。
“她這是做什麼?”你不解。
“為沈嬤嬤求情。”
你張了張嘴,麵上驚訝,“她乾嘛要為沈嬤嬤求情,沈嬤嬤差點毒死她。”
皇上微合的眼眸如秋末清凜的風,冷冷掠過,“朕也想知道為何她篤定沈嬤嬤沒有下毒。”
殿中靜若深水,外頭的聲響仿佛來自遙遠的另一個世界,沉悶而邈遠。皇上頭也不抬,“無論是謀害蘇貴人還是謀害朕,都是死罪一條。”
“慎刑司問出什麼了?”
“沈嬤嬤嘗遍了慎刑司的酷刑,隻是咬死了說羹湯無毒,哦,還說了你讓她教香見如何瞞過驗身之事。”
你怔怔片刻,緩緩道,“這麼說也沒錯,香見之事,確實是我差人去找的她。”
你笑了笑,“沈嬤嬤傻乎乎的,她要是說是我指使她去殺蘇貴人的,結果被饞嘴的皇上你誤食了倒還可信。”
“你就這麼希望她汙蔑你?”皇上頭也不抬。
“不,我隻是好奇若是她這麼說皇上你會信嗎?”
皇上搖了搖頭,“不會,你不會傻到自己出麵。”說了,隻會更讓人起疑心。
皇上伸筆飽蘸墨汁,下筆如行雲流水,曳曳生姿,絲毫不見滯緩,道,“你出去,讓她進來,她既然有話要說,朕便讓她說清楚。”
闊大的廊下,碩大環抱的紅柱林立,如巨大的壁壘,將跪伏於地的蘇夏曼襯得渺小而卑微。她穿著一身月白的素色無紋長袍,袖口與衣襟滾著淺銀灰的鑲邊。她脫簪披發,換下象征嬪妃身份的花盆底,隻穿平底軟鞋,跪在殿外不斷叩首。
你沒有多餘的表情,隻是平靜地將皇上的話複述完畢,而後轉身走進殿中。
蘇夏曼跪在地下,你和皇上並排坐在榻上,“有什麼要說的便說吧。”
“皇上,羹湯裡不會有毒的,一定是有人陷害。”
你看著手指上的護甲,淡淡道,“當晚除了當值的小太監隻有你和皇上兩個人,羹湯又是她親自燉的,親自送來的,沒有第三人插手,不是她是誰?”你抬頭看她,“難道是你想害皇上?”
“你胡說!”她一臉怒氣的看著你,“是你對不對,一切都是你設下的局對不對。”
你絲毫不見驚慌,“你在胡說些什麼呀?皇上出事之前,我一直被禁足在承乾宮,幫我做事的沫心、小安子、小康子也沒出去過。”人都沒出過,如何安排這些,如何在隻有三個人接觸過的燉盅裡下毒?
她見你如此鎮定,遽然變色道,“一定是你,是你買通了太醫,在無毒的湯羹裡下毒。”
你笑了,“蘇貴人,你進宮不久,顯然不了解宮中諸事。”你眼中絲毫不見慌張,“宮中人都知道,衛川是皇上的人,江與彬是皇後的人,武暨才是本宮的人,若是武大人在你還可以這麼說,可武大人回鄉祭祖久久未歸,我買通誰啊,誰敢啊?”這可是謀害皇上的大罪。
你口吻雖然平淡,但語中凜然之意,卻似薄薄的刀鋒貼著皮肉刮過,生生地逼出一身冷汗涔涔。“皇上,皇貴妃一直圖謀不軌,她想害你啊。”
你嗤笑道,“我若想害皇上何必用這麼麻煩的方法。”宮中誰不知皇上最信任的人便是你。
蘇夏曼臉色大變,急道,“皇上,一定是紅酒糟有問題,這是烏雅家送進宮的,尋常是見不到的。”
你笑波流轉,望了她一眼,“紅酒糟?我家中已許久不曾送過紅酒糟入宮,你為何說是我家中人送來的?”
“這個朕知道。”皇上鼻翼微張,呼吸略略粗重,“從年初起皇貴妃便多次抱怨無紅酒糟燕窩可食,還幾次要求朕修書給福州巡撫,讓他送些來京中。”他抬頭看向蘇夏曼,“說說吧,為何朕和皇貴妃都吃不到的紅酒糟為何沈嬤嬤會有,還日日送去你宮中?”
那日她跟著魏嬿婉去給你請安時說起紅酒糟燕窩燉蛋最好你便猜到了她與沈嬤嬤關係匪淺。福州遙遠,運送紅酒糟到京城需要許久,往往運來的酒糟都會發酵過頭,失去了原本的味道。烏雅家有紅酒糟是因為果郡王弘曕去福州遊玩時迷上了紅酒糟,專門請了一個酒糟師傅回京,月月都會送一些入京給皇上品嘗,隻是怕皇上仍然記恨他貪腐之事,次次都是轉交烏雅家送入,卻不想次次都被沈嬤嬤扣下了,轉而進了她的肚子。
“皇上,皇貴妃胡說,沈嬤嬤明明就是她的人。”她伸手指著你,“容嬪,容嬪有孕還偽裝成完璧便是她計劃的,為的就是拉攏皇上您啊。”
你依然笑著,“你說錯了吧,本宮明明就是按照太後意思辦的事,為何就成了我的計劃?”你看著發髻散亂,額頭已嗑出血的臉笑意更深了,“你和沈嬤嬤日日出入慈寧宮,與太後交往頗深,甚於皇後和那拉氏兩位答應,怎麼,太後沒告訴你們嗎?”
什麼是百口莫辯蘇夏曼今日算是體驗了一把,她咬了咬唇,目光堅定,似乎是準備魚死網破,可你怎麼會給她辯解的機會。
“皇上,此等賤婢汙蔑後宮妃嬪,實在是該誅。”你轉頭看著皇上,“蘇貴人是繡坊之女,沈嬤嬤一直在京城,兩個陌生之人入宮後應該也甚少見麵,為何現在蘇貴人處處維護?”
與此同時,小康子偷偷跑去了慈寧宮,不顧阻攔衝了進去,太後大怒。
小康子跪在地下,“太後,蘇貴人為沈嬤嬤求情,皇上大怒,正在審問她與沈嬤嬤是何關係,為何處處維護呢?”他磕了一個響頭,“蘇貴人她說,她說您和皇貴妃娘娘想要皇上沉迷女色,不顧朝政,所以不顧容嬪入宮時有孕,協助她躲過了驗身。”
沉靜的太後聞言眼神一遍,小康子趴伏在地上繼續道,“她還說——”他瑟瑟發抖,一句話硬生生咽了下去。
“她還說什麼了?”太後站起,幾步走到他麵前,威壓壓的小康子抖得更厲害了。
“她還說,她還說前朝得鸝妃是被您設計的,還說您當年,當年的胎月份不對,說,說柔淑長公主並非皇嗣。”
“放肆!”太後暴怒,手中佛珠直接狠狠摔到了地下,崩裂開來,一顆顆四散。
福伽嚇的連忙跪下,她是第一見到太後如此生氣。
“太後饒命,太後饒命。”小康子一邊哭一邊一下下的磕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