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晞月重生（八十八）

如懿站在自己的宮門口，看著金漆的“翊坤宮”幾個大字，不覺有些恍惚，曾經的榮耀如今像是一層層枷鎖，重重的壓在她身上。

“娘娘何必要去永壽宮看令貴妃呢？”整個後宮誰不知永壽宮那個再無翻身之法了，隻能永遠被禁錮在名為“永壽宮”的冷宮中。

“她好歹懷著皇嗣，本宮若不去看她，豈不是落人口實。”當年巫蠱事件後後宮中人也說她無法翻身，結果呢？“蓉佩，本宮頭疼，你幫本宮解下發髻篦一篦頭發吧。”

“是。”

蓉佩解開如懿的發髻，用加了薄荷、烏精、苦參、當歸、何首烏、乾薑、皂角、天麻、桑葚子、榧子、核桃仁、側柏葉等幾味藥，兌了冬日梅花上的雪水和榆花水，又用茉莉和梔子調香，除了香氣宜人淡雅，經常用來蘸了梳頭，可以養血溫腎，使頭發烏黑健旺。

蓉佩見如懿神色魘魘，便小心問道，“娘娘可是在想五公主？”

“本宮不僅在想璟兕，還在想永璂，永琪。”聽聞永璂又因功課的事情被皇上罵了，他天性仁善，又不如永琪機靈會看皇上的臉色，自然會惹皇上不快，她無意讓永璂為帝，可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出身低微，皇上一心想讓嫡子為帝。為此甚至冷落了永琪，永琪因此也頗為不滿，隻是皇貴妃說的弑父奪位她並未全信。永琪是她和海蘭一手教出來的，他不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的。

“說起五阿哥——”蓉佩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開口了，“他近來倒是常常進宮請安。”

“永琪體恤本宮失女，常進宮陪伴。”永琪來請安，她是知道的阿。如懿有些不解。

蓉佩抬眼看了一下鏡子中的如懿，“奴婢聽聞，五阿哥每每進宮請安，定要繞一圈去承乾宮為皇貴妃上一柱香。”

“本宮也知。”宮中人都稱讚永琪仁孝，太後對此也頗為讚揚。

蓉佩斟酌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出來，“有一次奴婢奉娘娘之命去給皇貴妃上香，看見五阿哥與容嬪相談甚歡。”

如懿微愣，眉頭微皺，“皇貴妃雖不在了，容嬪依然常住承乾宮，遇到也是正常。”

蓉佩嘴動了動，最終還是未說出口。她見交談時的神情，斷斷不像是尋常問好。

“蓉佩，你傍晚去給皇上送些點心，尋個機會拿些皇上案上燃的檀香來。”

“是。”檀香怎麼了？還要偷偷的拿。

如懿蹙眉，“本宮聞著檀香的味不太對，不似皇上常用的。”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皇上開始喜歡用藥。她想了想，似乎是在她生永璂之前，皇上初老之時，他便開始服用各種強身健體的藥物了。先是被魏嬿婉引誘著飲鹿血酒、喝人奶，後來為恢複往日雄風便開始用各種□□藥物，再後來，就連前朝鸝妃留下的香料也拿出來了用了。她曾經聽海蘭說過，皇上寵幸一些年輕妃子前都要點上一點。

“娘娘，說起來皇上已經許久未曾進後宮了。”蓉佩一邊篦頭發一邊隨口道。

“烏雅家因皇貴妃和璟兕的事情不依不饒，皇上應該十分頭疼吧。”如懿道，皇上不來後宮，她也樂得清淨，隻是日日請安時年輕得妃嬪會抱怨一下，她們抱怨就任她們抱怨吧。

“對了娘娘，江大人遞來消息，說是蓮心姑娘的弟妹找到了。”蓉佩並不知道蓮心是誰，當年蓮心與王欽對食一事，是後宮中大大的汙點，也是孝賢皇後的汙點，皇上嚴令下旨封口，她隻是隱約聽宮人們說起過皇後毀了蓮心一生。

“找個機會你去問問他。”因信事件皇上已經不信任江與彬了，如懿也為了避險久久不曾召見過江與彬，但她最信任的人還是他。

“是。”

“佛口蛇心。”你冷哼一聲，嗑著瓜子與狸奴聊天。

武暨在一旁翻動著藥材，有絲無奈的對烏鴉道，“女人在一起就是聊這些事情。”

烏鴉笑了笑不語，繼續收拾手下的山羊。

世人都說孝賢皇後賢德善良，可後宮中人哪有善良一說，最善良的如懿不也曾因為私怨設過局，害過永璉。

“對食是宮人們的大事，此風一開，便有更多的寂寞宮人可以獲得恩典，相互慰藉 。”雖說規定是宮女二十五歲出宮，但仍然會有許多已無親眷的人會一直留在宮中，比如如懿身邊的蓉佩。或者是娘娘們的陪嫁大宮女，大多數都不會出去嫁人，而是陪著主子終老。

你若是無這麼多人幫助，也是斷斷不會想要出宮的。因為宮外對於你們來說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你們不知道如何生存下去。

你還記得那日皇後親子為蓮心送嫁，還特許蓮心著了一身紅衣。然後半夜便從廡房傳來了尖厲的叫喊，仿佛是誰受了最痛苦的酷刑一般，那叫喊聲穿破了寂靜的夜空，迅速刺向深夜寧靜的宮苑。

那夜一聲又一聲的嘶厲響起，帶著淒厲而綿長的尾音，很快如沉進深不見底的大海一般，無聲無息了。

你微微蹙眉，“算了，不說了。”想起那叫聲，心中十分不適。

狸奴問，“王欽死後，為何皇後還不放蓮心出宮？”每日麵對一個毀了自己一生的人，伺候著這樣一個毀了自己的一生的人，得多憤恨阿。

“怕她出去亂說唄。”嗑瓜子嗑的口渴，你拿過石桌上的水壺，倒了一杯茶。“許是怕蓮心直接求皇上，富察·琅嬅早早的扣住了蓮心的弟妹。”哪裡是蓮心不想出宮阿，是不允許她出宮阿。“富察·琅嬅要將她看在身邊，這樣才能保證她不說出自己的事。”富察·琅嬅現在所有的哀榮不過都是建立在齷齪醃臢之下。

狸奴有些惋惜的皺眉，“若是能出宮，也許還能尋個好未來，天下之大，總有真心待她又不在意她嫁過人的男子。”民間女子和離、改嫁幸福和滿一生也是常事。

你緩緩搖了搖頭，貼近她小聲道，“不行，聽說是夜夜被王欽打罵，那裡也……”

狸奴心中一緊，隻是聽著心臟便一陣陣的疼，“天阿！”一個大家族的閨秀，一國之母，怎麼可以做出如此殘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