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事隔多年，如懿也已經產下三個孩子，但回想起這件事心中依然抽痛，那股鈍痛混雜著怒意在心間縈繞。

“……信中寫了幫孝賢皇後改鐲子的醫生的姓名住址，還列舉了不少可以指證孝賢皇後的人與物。”五阿哥頓了頓，繼續道，“許是預料到自己會有此等下場吧，所以蓮心早早便將一切都寫下了，皇阿瑪南巡後沒多久她的弟妹便躲了起來。”

皇上聽完冷眼看著他，永琪絲毫不慌，神色未變，“都是些流言，汙言穢語，皇阿瑪不必在意。”

如懿看了眼皇上，隻見他麵色如常，隻是專注的看著台上的歌女彈琴唱歌。

又過了許久，幾曲歌唱完，歌女們又一個個緩緩而出，才聽皇上似自語般的問，“信中還寫了些什麼？”

永琪抬頭，示意伺候的下人離開。待他們遠離，才緩緩道，“信中還說孝賢皇後並非無意落水，而是與皇阿瑪爭執後自戕。”

他刻意維持著平穩的心跳陡然失去了韻律，經年久遠的記憶從腦海中一點點冒出，手心不覺冒出了一層密密的汗珠。

當夜，皇後被送回了宮中，皇上留在了枳花樓。

五阿哥叫來老鴇子，“我聽聞樓中有一種很厲害的邪藥？”

“使不得。”老鴇子輕瞥了一眼樓上，“藥性烈，怕是受不住。”話是這麼說，可仍然從袖中拿出一個紙包，裡麵是一顆顆黑色的小藥丸，“每次一顆，溶於水中服用。”

五阿哥笑了笑，“無妨，我阿瑪身體強健，彆說是用一顆，就是兩顆三顆也無事。”

他將紙包放到一個女子手中，笑道，“去吧，我給你機會了，能不能把握就看你自己了。”

女人低著頭，恭敬的接過紙包。

若是如懿在場，定能認出她就是南巡時引她們去見淩雲徹，賣條頭糕的女子。

當年端淑長公主改嫁達瓦齊，隻有五阿哥永琪為端淑長公主說話。雖然因此惹怒了皇上，卻討得了太後和端淑長公主的重看。

“皇祖母，這是孫兒新得的煙草，您試試。”五阿哥永琪命人奉上煙草，親自幫太後裝入，點燃。

“這種是雲南煙草，之前六叔去雲南帶回來的，孫兒見味道好，特意差人去雲南尋了一些來。”

太後吸了一口，“不錯。”

“這種煙草裡麵加了一種雲南特有的花，所以抽起來味道十分的醇厚。”五阿哥永琪笑道。

太後微微一笑，將煙管隨手一撂，“宮中這麼多孩子，還是你孝順。”

永琪笑而不語，宮中哪裡還有什麼孩子，成年的都已經封府或出嫁，未成年的也不過隻剩十二阿哥永璂，還有令貴妃的幾個孩子。十二阿哥雖日日請安，卻不善言辭，坐一坐便走了，令貴妃的幾個孩子則是因為令貴妃“養娘不如生娘親”這句話一同遭了太後厭棄，非節日不見。

太後斜倚在軟榻上，由著福珈半跪在腳邊用玉槌有節奏地敲著小腿，愜意道，“永琪，哀家聽聞你近來常去承乾宮看望容嬪，容嬪雖是你庶母，但年輕，你又是成年皇子，接觸多了總歸是不好。”

“是。”永琪坦然道，“孫兒是想著皇貴妃突然逝世，若無人陪伴開導容娘娘她再生出一些傷害皇阿瑪的心思便糟了，所以隔段時間會去看望一下，也試探一下，萬萬沒有其他心思。”

太後了然道，“哀家是知道你的。”永琪聰慧，有野心，斷斷不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葬送了自己前程的事情。

“雖然如此，還是不要再見了，後宮之中，若是有流言傳出總歸是不好的。” 太後緩和的語氣，一一道來，“皇上喜歡年輕的、新鮮的、柔嫩的女子，這些都能撫慰他對於衰老將至的恐懼。但她更喜歡的是這些女子，豐盛的笑意，永遠隻對他綻放，任他輕易采擷。”

如今太後也要開始猜想誰會為下一任儲君了，她得提起為自己的兩個女兒做打算。看來看去，還是五阿哥最適宜繼承大統。雖然他同皇上一樣工於心計，滿心算計，但有一點不可否認，隻有他上位了，大清的光輝榮耀才能繼續下去，他比他的父親更勇敢，更有能力。

“孫兒明白。”五阿哥恭敬的低下了頭。他的皇阿瑪一味喜歡這些年輕的妃嬪，隻看他們表麵上的恭敬順從，卻不知她們對他依然年老鬆弛皮肉的厭惡。

五阿哥又與太後聊了幾句便離開了，出宮回府，衛川已經早早在府中等著了。

“蓉佩前幾日拿了一些檀香沫來找江大人查看，皇後娘娘怕是也疑心了你。”

永琪坐下讓衛川給他檢查重傷的腿，“我知道。”皇額娘嘴上說著相信他不會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但是他心中明白，她已經疑心了他。他現在比較好奇的是，若是他真的殺了皇阿瑪，她會不會傷心難過。

“二爺遞來消息，說是要送五公主回來。”

永琪眉頭猛地皺起，“她回來做什麼？”

一個和敬公主已經讓他頭疼不已了。他本準備待和敬公主回科爾沁之後便偷偷殺了她，誰知皇阿瑪起了疑心，專門派了人保護她，還以崔嬤嬤年老為由將崔嬤嬤送回了京城養老，致使他至今沒找到下手的機會。若是再來一個深得皇阿瑪喜愛得五公主，他之後的路隻會更難走。

“五公主身驕肉貴，如何能適應平民生活。”衛川給五阿哥按摩，低著頭輕聲道，“皇貴妃出逃的事情您從二爺那裡應該知道，原本是不想帶著她的，一個公主，出去了如何能活，更何況四爺……可是皇後娘娘一直懇求，這才帶著她一起的。”

永琪沉默了一會兒，手指敲了敲桌子，“她若回來也行，不進宮，直接嫁入四爺府上。”說完，他便勾起唇角笑了笑。

“可公主死而複生，這要如何跟皇上解釋？”

永琪抬手，“這個你無須操心。”

“是。”

永琪又敲了一會兒桌子，咚咚咚，咚咚咚，不知他在想著什麼，許久之後才緩緩對衛川道，“你父親衛臨的事已經查清了，與齊汝一樣。”

衛川猛地抬頭，五阿哥低頭看著他，“齊汝如何，他便如何了。”

“是皇上！”

五阿哥緩緩點了點頭。

“五阿哥，咱們若是動了五公主，皇後娘娘豈會罷休。”給五阿哥按摩完腿後，衛川又給他開了幾副外用的藥。五阿哥的腿傷的厲害，每到冬天便會反複發炎。

永琪躺在躺椅上，閉著眼，“她不罷休又能如何？”皇額娘並非一個軟弱的人，可她也非一個會主動出擊、狠絕的人。他們在宮外，她在宮內，又沒了淩雲徹侵力相助，她能做什麼。

“皇後娘娘總歸是您的養母……”

“我知道，這份恩情我不會忘。”

為什麼評論突然關了啊，明明設置的是所有人都可以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