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靜得隻聽得衣衫簌簌的聲音。太後沉默片刻,靜靜道,“孝賢皇後是做下種種惡事,可這都是後宮之事,如何能廣而宣之,壞了皇家顏麵,福伽,你覺得做下此事的人是誰?”
福伽為太後錘著腿,“莫不是五阿哥?”
太後抽了一口煙,“永琪不知道這些事。”
“不是五阿哥,便隻能是皇後了。”否則誰記恨著富察皇後,誰又清楚知道這些事情呢?
太後搖了搖頭,“皇後做不出這些,她也無做下這些的能力。”一環扣著一環,從孝賢皇後亡故便開始了,尋了蓮心的弟妹,將他們藏了這麼多年,為的就是這一天。
福伽試探性的看了一眼太後,“難道是皇貴妃?可是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太後的神色陰鬱難定,“死了不見得做不下這些。”她以煙杆敲了敲桌子,“更何況真死假死還未有定論呢?”
“太後說的是五阿哥調查完火災說書房下有秘密通道一事?”福伽改捶為捏,輕柔的為太後按摩,“這都幾個月了,若是皇上信了,定然已經派入去找了。”
“找?”太後冷哼一聲,“皇貴妃逃離,生生打了皇上的臉,皇上如何有臉麵光明正大的找人,天下臣民言之鑿鑿,為君上者,如何能不忌諱?更何況,若真是逃了,必然已經計劃了許久,哪裡會輕易讓他找到。”
“皇上極其看重皇貴妃,事事以她為先,她在後宮幾乎無敵手,為何要離開呢?”
太後合目不語,左手緩緩撚著一串十八子鳳眼綴千葉蓮華佛珠。那鳳眼菩提本在酥油中浸潤,溫潤油亮,在太後蒼老溫暖的手中輾轉輪回,摩挲成這沉沉殿宇內唯一一痕溫和的棗紅亮色,“費儘心機也要逃走,若非因為萬事不如意,便隻能是為了其他了。”
“太後,其他指的是?”
“哼!”太後輕哼,以前隻覺得有些不協調,如今想來,卻也明白了。“咱們皇帝的頭頂上,怕是已經被戴上了好幾頂綠帽子了。”
漆黑的長街上,一個低著頭的小太監悄然的走到了永壽宮的門口。宮殿主人被人厭棄,連帶著殿前長街的燈也不點了。
小太監拿出腰牌,門口的侍衛看完後拿出鑰匙打開了永壽宮的大門,小太監將腰牌收起,緩步踏入了宮中。
他背著手站在院中,腰背直挺,絲毫未有太監含胸彎腰之態。
“你們主子呢?把她叫起來。”
“是。”春蟬雙手合於身前,低著頭恭敬的退入正殿中。
五阿哥在院中等了許久,魏嬿婉才出來。她身著宮女的衣衫,除了如懿特彆交代的餐食安胎藥之外,無一例外全部都是按宮女的份例來的。她讓皇上丟了臉,皇上便也用她最在意的,最感到惱怒的東西羞辱她。
“令娘娘。”五阿哥嘴上恭敬,卻依然站著不動。
魏嬿婉捧著肚子,“你來做什麼?看本宮的笑話嗎?”
五哥笑了笑,視線掃過她的手指,廉價的紅寶石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
“淩雲徹寧願死也要掰倒你,你竟然還戴著他曾經送你的戒指?”他麵帶嘲諷,“淩雲徹心知此事一出皇上會如何待你,卻仍然為了洗清皇後身上的汙泥陷害你,你竟然還想著他?”他知道魏嬿婉做下的惡事,但對於魏嬿婉他還是有些佩服的,不服輸,跌入穀底仍然努力爬起,這股子毅力,讓人欽佩。
魏嬿婉仍然保持著庶母應有的氣度,即便是她現在被禁足,被厭棄,被羞辱,“五阿哥半夜偷偷前來,難道隻是為了跟本宮說這些嗎?”
“不。”五阿哥依舊笑著,“我是專程來問問令貴妃,是否還想翻身。”
五阿哥從永壽宮離開,沒有出宮,也沒有去延禧宮找海蘭。他徑自去了承乾宮,拿出了腰牌,侍衛看了腰牌,“公公在哪兒伺候,怎麼看著如此眼生。”
“回爺的話,奴才之前一直在辛者庫做苦力,近些時日才被調入打掃處。”五阿哥捏著嗓子,低著頭。
“為何這麼晚了來承乾宮。”
“寶月樓中佛堂供桌突然斷裂,弄臟了容嬪娘娘日日祭拜的畫像,奴才不敢私自做主,特來請示。”
侍衛知道寶月樓中供奉的畫像是寒岐的,亦知道容嬪在皇上心中十分特殊,便不再阻攔,將腰牌還給他放他進去了。
寒香見還未入睡,聽聞寒岐畫像有臟了連忙就出來了。永琪彈了彈衣袖,下跪行禮,“容娘娘安。”
“你!”寒香見瞪大了眼。
永琪抬起頭笑道,“是我。”
寒香見的隨侍轉身便要去關門,永琪連忙阻止,關上門豈不是更說不清道不明了。
永琪從懷中掏出一個包裹,“宮中流言如利刃,皇阿瑪又疑心深重,永琪不便前來,隻能出此下策。”
他將沙棗乾交給寒香見的侍女,“此沙棗乾乃是一絲心意,以慰容娘娘思鄉之情。 ”
寒部遙遠,沙棗又為寒部特有,這哪裡是一絲心意。
五阿哥永琪,他到底在算計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