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晞月重生(九十三)
武暨雖出自醫家,卻極其善琴。隻見他先用兩手的中指在琴弦上微試其音,待那悅耳的弦聲響起,他側耳傾聽了片刻,便舒展起潔白纖細的十指向絲弦上滑撥起來。那琴聲猶如和風細雨一般沁人心脾,又恰似春日照耀使人暖意融融。你閉上雙眼細細聆聽這琴聲:一時間白雲飄繞、春潮湧動、蜂舞蝶繞、草長鶯飛、鳥聲鳴鳴、流水潺潺,渺渺茫茫之間感覺雨潤沃土育化萬物,卻又是霏霏不見悄悄無聲,仿佛大地上揚起一陣陣精氣,嫋嫋蒸騰升上天空……
這時一陣腳步聲打斷了你的遐想,睜眼尋找,原來是村長帶著幾個年輕邊說邊笑正向著武暨的木屋走來。
他們推開院子的門走進,嘰裡咕嚕說了許久,你隻見武暨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歎氣,最後走進房間,拿了油紙包出來,包了好幾副藥,每人給了一份。
“他們說什麼呢?”你和狸奴在院中一旁剝著核桃花生,你一邊剝一邊問。
“他們是來找大哥要可以增加女子月信的藥的。”
“還有這種藥?”
狸奴點頭,“女子月信一般是一年10-12次,也就是有10-12次懷孕的機會,吃了藥增多了信期,自然便可以增多有孕的幾率。”她輕輕歎息,“隻是如此,必定氣虛血虧。”魏嬿婉為了有孕便買通了齊汝,增加了月信的次數。隻是宮中的妃嬪日日養尊處優,即便是氣虛血虧也能很快補回來。這裡的女人可不一樣,不僅要生孩子帶孩子,還要勞作。
狸奴指了指一個大眼睛的年輕人,“他就是阿書,他媳婦兒已經是第二次生孩子了,可孩子都沒活下來。”
你算了算時間,“我記得他媳婦兒生產好像還沒一個月!?”那夜的慘叫還在耳邊,生子喪子,月子都還沒出,便準備要下一胎了嗎?
狸奴搖了搖頭,“這裡的人看起來淳樸,實則骨子裡對於傳宗接代是十分野蠻的。”若是孩子死了,或者是生不下孩子,無論如何都是女人的錯。
“村長怎麼也拿了幾包藥走?他媳婦兒和我一樣大,還能生嗎?”你驚訝問道。
狸奴貼近你小聲道,“要麼給他媳婦兒吃,要麼就是給他兒媳婦吃的。”那個女人到村長家好多年了,一直未有身孕。
你皺眉,拉了拉她的衣袖,將她拉進房中,上了二樓,進了臥室,關上房門才小聲道,“村長家的兒媳婦是胡芸角。”
胡芸角?誰阿?狸奴眨了眨眼。
“就是田姥姥的女兒田芸兒。”發現田姥姥蓄意謀害皇嗣之後,你便讓狸奴悄悄地查了田姥姥的家人子女。
“怎麼可能!?”她失聲地叫了起來,“田芸兒不是已經被處死了嗎?”
你也不知,想了一夜也沒想明白。“當時胡芸角身份曝光,太後大怒,直接命人將胡芸角送入了慎刑司,後來便說她至死也不肯說出主謀之人,便被處死了。”怎麼也想不通她為何會被賣來這麼遠的雲南。
“太後做的?”
你搖了搖頭,“不像。”
“一個大活人,他們是如何運出宮的?”
你看了她一眼,“我懷疑是內務府搞的鬼。”宮中私下的醃臢事多的是,慎刑司隸屬於內務府,管的是宮中妃嬪、奴仆的審訊,刑罰,若是內務府和慎刑司聯合,將隻剩半條命的田芸兒詐死,扔去亂葬崗,而後找個人在亂葬崗接應,直接把人賣掉,也並非不可能。內務府一向會偷賣宮中宮中事物換錢。
“你準備怎麼辦?”
“村長叫了烏大哥去喝酒,我跟去看看情況再說。”
“對了。”狸奴突然握住你的手腕,“田芸兒有病。”
“嗯!?”
“她患有一種遺傳血液疾病,活不過三十歲。”她的父親便是因這種病病發死亡的。之後田姥姥改嫁,偷偷將她養在外麵,靠著在宮中的賞錢照顧她,給她治病。
傍晚,你端著一盤下午剛蒸好的牛乳糕跟烏鴉一同去了村長家。村長的傻兒子見到牛乳糕,也不管你是否是給他們的,直接從你手上搶走,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村長夫人連忙上前,搶過盤子。你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隻見村長夫人挑出一些還完整的放入碗中,嘰裡呱啦地說著什麼。
烏鴉靠近你的耳邊,與你咬耳朵,“她讓阿康送去給媳婦兒,不許偷吃。”
原來村長的兒子叫阿康,你聽村裡人一直傻子傻子的叫他,便也一直叫他傻子。“我也去。”
“嗯,小心點。”
你回以一個放心的微笑,搶過傻子手中的碗,在傻子不甘願的嘟囔聲中跟他出門了。
傻子打開柴房的門,徑自走了進去,瞬間便傳來了女人驚恐的叫聲,你忙跟著進去。柴房很黑,隻有一個小窗口,晚霞餘暉從窗口中射入,你看見徑自的伸出手抓向女人的胸前,用力的捏著。一邊捏一邊笑道,“嘻嘻,軟軟的,和我不一樣……軟軟的……”
“滾出去!”心中怒火上湧,你踢了傻子一腳,將碗塞入他手中。
傻子有了好吃的便不管女人了,笑嘻嘻的跑了出去。
“田芸兒?”你蹲在地下,與她平視,試探性的問道。
田芸兒驚恐未定,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驚訝之餘卻也停下了抽泣,借著微弱的光看著你。
她看了許久才不確定開口道,“皇,皇貴妃。”
你點頭,“嗯,對,黃桂芬。”
你站起身,看了眼門外。傻子大約是怕他娘又罵他,端著碗偷偷的蹲在柴房的門後吃著。
“我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你打量著她,“不過看樣子你一時也說不清。”
“沒關係。”你笑了笑,整個人隱於了黑暗中,隻剩白白的牙齒,“我暫時還不走。”你看著憔悴不堪的她,“在這裡能救你的隻有我,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你自己斟酌。”
確定了她就是田姥姥的女兒田芸兒,你轉身便欲離開,“還有,下次我不想再在柴房與你交談。”
你回去的時候烏鴉已經問出了村長兒媳婦的來曆。她被村長買下時已經被轉了好幾手了,聽聞還生過子。
你們坐在院子中,月深中天,院子中間烤著羊腿,烤一層吃一層,油緩緩滴下。
“我認識她,她是京城人,以前在京城裡一個大戶人家做丫頭,後來她勾搭少爺,便被趕出去了,不知怎麼淪落至此。”你用刀子割著羊肉吃,低著頭專心的看著羊腿。
村長夫人聞言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問,“她的爹娘在找她?”
“沒有。”你不顧燙手,很快的割下一片羊肉沾了一些調味料便塞入口中,“她沒有家人。”
吃了太多的烤肉有點膩,村長夫人出去撿了一些酸角來,你剝開酸角,一點點抿著,“你們既然讓她生孩子,怎麼能把她關在柴房裡?”柴房又臟又亂,怎麼生孩子。
村長抽著煙,無奈道,“她一有機會就跑。”若不是她一直跑,他們也不會把她鎖在柴房。
“你讓她跑就是了,這大山裡她也跑不出去。”
“不行不行,花了大錢買的,要是死了怎麼辦。”村長夫人聽完烏鴉轉述的話,連連擺手。這可是花了他們家所有錢買來的,沒生孩子前斷斷不能讓她死了。
“那也該帶她給武大夫看看,這麼多年了都沒有孕,彆是有什麼問題。”
村長瞥了你一眼,眼眸中帶笑,隻是那抹笑讓你心中不舒服,似乎是帶著一絲鄙夷。
烏鴉握住了你的手,村子裡大多數人是看不上你的,因為你不曾生育過,他們便覺得你是一個無用、無能的人。
“不早了,我們回去吧。”他道。
你們與村長告彆後彆離開了,天很黑,你們沒有點火把,不過跟在他身邊你很安心。
“田芸兒該怎麼辦?”你問烏鴉。原本是不準備去見田芸兒的,因為她認識你。可你怕某一天她又突然跑出來,並且認出了你。與其如此被動,不如主動出擊。
“得帶她跟我們一起回去。”若是他們沒來這裡,根本無須管田芸兒怎樣,可他們現在在這裡了,即便是日後他們離開了也難保田芸兒會從彆人口中知道他們,猜到他們是誰,留下她是個隱患。
“一定要帶著她嗎?”你對田芸兒無惡意,卻也無好感。
烏鴉沉思了一會兒,“瑞霖十月派人來接璟兕,她可以跟璟兕一起回去。”殺了田芸兒未免有些可惜,她還有很大的利用價值。可如何讓村長心甘情願將人讓出也是一個大問題。
你微微蹙眉,語調微揚,“讓她跟璟兕一起回去?”璟兕本就很不適應這種生活,時時想著宮中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奢華,又覺得你背叛了她皇阿瑪,對你意見頗深;田芸兒好好的臥底當著,也是因為你才會暴露身份,對你怨恨也頗深,這兩個人放在一起除了一同算計你還能做什麼。
“雖然咱們沒幾年可活了,但也總不能一直這麼躲著。”他的女人,他要她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邊,而不是偷偷摸摸。
“你準備怎麼辦?”
“彆管,彆問,放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