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阿哥永琪抬頭看了一眼如懿,“兒臣奉命徹查火災之事,發現書房地下有挖過地道的痕跡,細細探查後查出卻有地道,是血脖子教所挖。”他抬頭看著皇上,“兒臣還查知,烏雅·瑞霖於杭州遇險,也是血脖子教所為。”
血脖子教是□□新教哲赫忍耶。傳人馬明心,建立政教合一體製,與他人械鬥不斷,馬明心得力弟子蘇四十三先是屠殺華寺派一百多人,再屠殺陝甘總督衙門派出的查辦人馬,隨後引起大暴亂。清庭鎮壓暴亂並禁止他繼續傳播,采用鄉約民防,卻沒能阻止住它的秘密傳播。
聽見血脖子教這幾個字後,皇上就立刻坐直了身體。如懿從他的言行中猜到事態很嚴重,所以也不自覺坐直了身體。
“血脖子教偷偷複辟,意圖綁架公主或阿哥以脅迫皇阿瑪。”五阿哥道,“兒臣抓了一個血脖子教的人,拷問之下幾乎還原了火災那夜的場景。”
血脖子教本是要在第二日行動的,怎料皇貴妃夜晚無眠,帶著璟兕去書房看書,加之春蟬為了吸引皇上、侍衛注意偷偷放火,怎料火油潑的多了,引發了大火,他們見如此好時機,便提前行動了。
“火災中身亡之人皇貴妃為真,璟兕是假。”
如懿猛然站起了身,心中不安隻能定定的看著永琪。為什麼他這麼說?皇貴妃真的死了嗎?血脖子教是什麼?璟兕真的被他們抓走了嗎?
“嗯。”皇上低低的應著,並沒有因為璟兕可能還活著而激動,隻是低沉道,“這件事是烏鴉密謀的吧,他是血脖子教的人。”
“欸!?”永琪心驚,乾隆十三年起,法律規定:倡立□□,傳徒惑眾滋事等列入謀反大逆及謀叛定罪條款。
“謀反”、“謀大逆”、“謀叛”,為“十惡”不赦之罪,其中謀反大逆為“十惡”之首,不分首從,皆淩遲處死,正犯祖父、父、子、孫、兄弟及同居之人,如本族無服親屬,及外祖父、妻父、女婿之類不分異姓及正犯期親之伯叔父兄弟之子,不限已、未析居籍之同異,男年十六以上,不論篤疾廢疾,皆斬。其男十五以下,及正犯之母、女、妻妾、姊妹,若子之妻妾,繪付功臣之家為奴。
皇阿瑪心狠,竟然僅憑猜測就要淩遲師傅,株連九族。永琪眯了眯眼,如此,他更不能坐以待斃了,與其被動不如他提前下手。皇阿瑪待他們無父子親情,他又何必顧念呢?
“皇阿瑪說是便是。”
大清律法如懿還是知道一些的,見他這麼說也是心驚肉跳,連忙低下頭掩飾住心中驚懼。
皇上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很不滿意永琪的回答。
永琪低著頭,“隻是烏鴉已死,葬於杭州,他孤身一人,無父無母,更無親戚,家中倒是有些妾室。”
皇上微微仰頭,看著房頂,永琪繼續道,“烏雅氏與烏鴉相交甚好,是否也要——”
永琪在賭,賭皇阿瑪不會遷怒於烏雅氏族,或者說不敢遷怒於烏雅氏族。若是按謀逆算,要株連九族,皇阿瑪與他們這些皇子皇女也在九族之類;若是要處罰烏雅·瑞霖等人,隻怕皇阿瑪這邊還未行動他們便直接弑君了。他心中是希望皇阿瑪直接遷怒於烏雅氏族的,這樣便省了他許多許多事。
皇阿瑪謀權多年,自認為大權在握,卻不知身邊眾多侍衛、太監,真心向著他的不過了了。真正到了危機時刻,會為了他豁出性命的隻怕沒有幾個。
臨水花自照,剛愎自用,這樣的人與陰險狡詐的令貴妃倒真是相配。
皇上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道,“烏鴉妻妾為奴,田產房屋充公。”
永琪諾諾道,“回皇阿瑪,烏鴉無田產房屋,他所住之宅乃是烏雅·瑞檀的。”
憑借著自己的猜忌,便如此對待烏大人,若是淩雲徹未死,落入了他的手中,隻怕會更慘。如懿心中絲絲發涼,他無數次的表現他的冷酷,殘忍。為何自己現在才看清發現呢?
永琪抬眼看著皇上,“皇阿瑪,烏鴉的屍身……”
皇上語調中滲出絲絲陰鬱,“你覺得應該如何?”
“兒臣明白。”不外乎挖墳掘屍,這種事他皇阿瑪又沒少做。如同烏雅氏族擅長假死、金蟬脫殼一樣。
如懿與永琪離開養心殿,如懿忍不住道,“人死為大,既然都死了,又何必還要打擾逝去之人的安穩。”
永琪笑了笑,“皇阿瑪最重顏麵,如今他既然不要臉麵了,兒子身為臣子,也不可忤逆。”
如懿微微蹙眉,不明白他是何意。
永琪緩緩道,“皇額娘一直在宮內,自然不知道宮外種種流言。”數次奢侈巡遊依然引起百姓不滿,黃河決堤,水旱天災無情,官員欺上瞞下貪腐,吃苦受難的是百姓。百姓吃糠咽菜,天子不曾感同身受便算了,還如此奢靡,自然會引起不滿。
“宮外有何流言?”如懿的腳步頓了一下。
“有說皇阿瑪奢靡的,有說他沉迷女色享受的,還有說他霸占部下之妻,又掘墳鞭屍的……”
“皇上知道嗎?”如懿倒抽一口涼氣。
“自然是不知道的。”永琪嘴角噙著笑,如此膽大悖逆的“謠言”,他作為臣子,自然是不敢說的。
“為何無大臣上奏?”京中住的多是重臣,若是流言紛紛怎會聽不到,如何會不上奏。
“約是大臣門不知道吧。”永琪笑道。
如懿明白了,流言如此之烈大臣門卻不知道,必然是有心人故意在某些範圍內傳播,致使這些流言百姓們接觸的到,大臣們接觸不到。
“百姓為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如懿輕歎,“縱觀曆史改朝換代,均是百姓痛苦,民不聊生。”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永琪微微一笑,“所以,皇額娘,兒臣或許之前屬意皇位,如今卻一點也不想要了。”一個國庫空虛的大清,一個專權的大清,一個沒了忠臣、重臣的大清他要來作甚!
如懿沉默良久,才緩緩道,“他是你父親。”
“他有當過我是他兒子嗎?他有當過我額娘是他妻子嗎?”猜忌、嫌棄,動輒斥責、冷落,這是父親、丈夫嗎?“他未有,兒臣又為何要有。”開始他不明對皇阿瑪的怨氣由何而來,他隻知道他不該這樣,他不能這樣。直到他看到了武暨是如何教授兒子,是如何與兒子相處,他才明白。他從始至終想要的,缺失的都是一個父親對孩子最存粹的愛。
“皇額娘,再過兩月兒臣會親赴雲南接回五妹妹。”
兩人走到街角,如懿停下腳步,才低聲問,“璟兕如何?”
“身體無礙,隻是十分不適應。”
“皇貴妃如何?”
永琪詫異道,“皇貴妃早已亡於大火中,皇額娘為何這麼問?”
如懿有一瞬的恍惚,皇貴妃真的死了嗎?他真的死在了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