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晞月重生（九十九）

夜色漆漆如濃墨，一彎峨眉掩雲端，那渺渺流雲似輕紗、似煙嵐，朦朦朧朧晦暗不明。

寂寂村落中唯有幾點零星燈火，恍惚搖曳，目眩神暈；縷縷和風迎麵拂來，又不知是何種異花奇蕙之香，沁入心脾，醺醺醉人……正躊躇間忽覺風勢驟起，真似江海翻湧、萬馬奔騰。天上新月已入雲霧懷，騰騰繞繞、撫撫揉揉。月兒有意敘綢繆，浮雲隻顧申繾綣；天昏地暗乾坤倒轉，枝搖花顫如在掌中把玩，夜鳥驚啼啾啾似嬌喘，風過綺窗嗚嗚如詠歎；樹影婆娑拶拶迤迤，幔帳揚動起起伏伏。晦暗樹林間又似傳來歌聲，仔細聽來卻隱隱約約、顫顫巍巍、斷斷續續、呢呢喃喃、欲唱還羞、似是而非……終究聽不清個所以然！

五阿哥閉目悶坐似入定，田芸兒卻不知為何兩頰暈紅，想抽身離去卻偏偏拔不動腿，越發歪著腦袋側耳聆聽，又是好長一陣光景，卻漸漸沒了動靜；隻見雲散風清、樹定鳥棲，白茫茫月光照著屋簷陽台，素得便似寡婦穿的喪服……田芸兒發出一聲哀歎，轉身怏怏落座，未及和五阿哥說上一句話，樓下便傳來了腳步聲，繼而樓梯咯吱咯吱上起。

武暨提著藥箱上樓，“烏大哥和姐姐呢？”

五阿哥睜眼，曖昧一笑，“鑽小樹林去了。”

武暨笑了笑，放下藥箱，徑自從爐子後麵拿過鍋子，將藥箱裡的藥材拿出來放在其中熬煮，“姐姐前天祭祖烤肉的時候燙傷了，我來看看。”

武暨看向田芸兒，笑問，“姐姐說你這幾天不太舒服，我給你看看。”

田芸兒點了點頭。

武暨從一旁搬來小桌子，田芸兒將手放上，武暨給她把脈，不時微微蹙眉，把完了左手把右手，許久之後才微笑道，“無事。”

五阿哥永琪看著田芸兒微笑道，“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田芸兒知道他與武暨有話要說，便微微點頭進了房間。木屋的隔音並不好，所以五阿哥壓低了音量，“武大夫，我接到了宮中的消息，說是皇阿瑪若不用猛藥便徹底不行了，為此近來十分易怒。”

“皇上四十歲起便不行了，一直是靠各種藥物，用了這麼多年，自然是越用藥越烈。”武暨道，“從十二阿哥開始，皇上雖也生了不少皇子公主，但聰慧健康的很少。”十二阿哥雖算不得笨，確實不如永琪、永琪聰慧，永璟、永琰也不如哥哥們強健，還有六公主，八公主，九公主體質其實都不是很好，這都是受到了藥物的影響。

“那該怎麼辦？”

武暨輕哼一聲，“怎麼辦？繼續吃藥唄。”幸好那些藥物隻會影響他那方麵的能力，不會在身體裡沉澱影響其他方麵。不過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四十歲便不行了，真是一個莫大的恥辱。

“這些藥物會影響他的情緒，最好還是配合米囊果實。”武暨微微蹙眉，“不過米囊果實會讓人上癮，還是算了吧。”

“米囊？”

“就是罌粟。”武暨手一指，“下麵種的那些紅花就是罌粟。”罌粟性平味酸澀，有毒，可鎮痛、止咳、止瀉藥，用於肺虛久咳不止、胸腹筋骨各種疼痛、久痢常瀉不止；也用於腎虛引起的遺精、滑精等症。罌粟果實中有乳汁，割取乾燥後就是“鴉片”

原來這就是鴉片！

“上癮？”永琪看著陽台下豔麗的紅花，目光深沉。

武暨點頭，“痛苦萬分，難以忍耐，為了得到它，你讓他做什麼他都會做。”

永琪笑了笑，“若是小量用呢？”

“或許沒事。”他才疏學淺，知道的並不清楚。

永琪看著滿眼的紅豔花朵，喃喃道，“若是皇阿瑪自願服用……”紅花非鴉片，誰又知道如此美麗的花朵生出的圓潤都果實會是鴉片的原料呢？

如懿和皇上來到了永壽宮的門口，此時月已中天。不知道是十六阿哥給皇上留下了陰影還是他真的厭煩了魏嬿婉，走到門口又停下了腳步。

“皇上？”

皇上皺了皺眉頭，“朕還是不進去了。”

如懿點點頭，提著裙擺正要往裡走，便見穎貴妃和海蘭過來了。她們比如懿要來的早一些。

見她們都在，皇上反而不太好直接離開了，便同如懿一同進了偏殿的暖閣。

“怎麼樣了？”如懿問海蘭。海蘭多少生育過，不怕，穎貴妃未曾生育，雖來了，也是在外等著。

海蘭微微搖頭，“令貴妃並非到了產期，而是摔了一跤動了胎氣，如今自然是生的困難。”

“好好的怎麼摔了呢？” 如懿聽罷柳眉彎弓、秋波化劍。

“說是氣惱內務府憊懶，責怪春蟬和王蟾，要教訓他們，才會腳下一滑摔倒了。”

如懿看了眼皇上，見他低頭斂眉不知在想寫什麼，便伸手讓蓉佩扶著自己站起，“我去看看她。”

還未踏出暖閣，便聽到了魏嬿婉的喊叫聲，“你們這些狗奴才，我要告訴皇上，你們苛待我，要害死皇嗣。”

“哎呦，我的娘娘哎，您快點用力把孩子生下來吧，再不上下來皇嗣就危險了。”接生嬤嬤無奈的喊道，“快快，拿水來。”

“滾。”躺在床上的魏嬿婉癲狂的瞪大了眼睛，“我不需要你們幫我接生，換人，本宮要見皇上，皇上——”她一聲聲的喊著。

“娘娘，就是皇上來了，也不能進來，您還是抓緊把孩子生下來吧。”是春蟬的聲音，她在一旁好言的勸說著。

“我要見皇上，我要告訴皇上你們給我用冷水，虐待本宮，苛待皇嗣，要殺了皇嗣，是皇後讓你們這麼做的是不是……”

如懿皺眉，恨歸恨，卻一點不糊塗，看著皇上勸道，“皇上，令貴妃這些日子以來過的確實不好，難免心中有氣，你莫往心裡去。”

皇上雖然生氣卻也還算清醒，隻是冷冷一笑，“不好？朕可是記得你和內務府打了招呼，因令貴妃有孕，吃穿萬萬不可輕待，怎麼，這叫不好嗎？”

砰！

外麵傳來吵鬨聲，如懿剛一抬眼，進保便進來了，跪在地下，“皇上、皇後娘娘恕罪，令貴妃不肯讓接生嬤嬤接生，還踢倒了進去送水的宮女，一盆熱水都灑到了臉上，已經抬下去醫治了。”

“呀！”穎貴妃適時的發出一聲驚呼，宮中宮女也有不少是八旗子女，而且女子最重容貌，如今她燙傷了臉，豈不是要留下疤痕了。

如懿沒有說話，在蓉佩的攙扶下走出了暖閣。殿中已經亂成了一團，接生嬤嬤也是急得不知所措。

“吩咐太醫院，給燙傷的宮女用最好的藥，萬萬不可留下了疤痕。”

一個曾今在永壽宮伺候過的小太監抹了抹眼淚，“謝皇後娘娘恩賞。”

如懿溫聲道，“彆跪著了，又不怪你，快起來吧。”

小太監聞言站了起來，“謝皇後娘娘，令貴妃一向對我們動輒打罵，要是哪兒個宮女長得漂亮，她還要毀了她們容貌，我們也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