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晞月重生(一百二十三)
阿哥所老師傅給一眾阿哥、格格講曆朝曆代的皇帝與後宮,講到了武則天,說起了她禦園馴馬的故事。李世民拿獅子驄無奈,便道:“好個頑劣畜生,朕也拿它沒辦法,世間誰有本事可以將其馴服?”這時還是才人的武則天站了出來,並向李世民求三樣東西:第一,鐵鞭;第二,鐵錘;第三,匕首。
武則天道:“此馬這般頑劣,若不用非常手段實難馴服。臣妾先用鐵鞭抽它身子,它肯聽話便罷,倘若不服再用鐵錘擊它腦袋,它若就此順服便罷,若還不服,我一匕首捅了它。”
老師傅說完後便笑看著一眾阿哥、格格。
“那獅子驄豈不是死了嗎?”璟妧道。
“如此好馬,又是費勁心力才得到,如何能馴不服便殺死?”永璂也皺眉,對於曾經的女皇的馴馬方法實在是不能苟同。
“弄死也罷!”璟兕眼皮一翻, “李世民乃天子,普天之下無不順從,何況區區一畜生?縱然此馬日行千裡能負千斤,若不能為之所用,有此馬便如同沒有,殺之有何可惜?”
老師傅微微蹙眉,瞧著這個婀娜嬌弱又心狠手辣的五公主,心頭一陣森然,他沒有說話,隻是撫著胡子看著其他阿哥、格格。
“快刀斬亂麻倒也不失氣魄,隻是……”永璂看著師傅,“隻是它畢竟是條生靈,也曾被唐太宗所喜愛,殺了它於心難忍……”說到此處他白玉般的臉上竟流露出一絲悲苦之色。
永璂話音剛落老師傅便開口了,“世間萬物皆天地孕育,王者仁德遍及生靈,不可肆意殺戮,五公主思慮欠妥。”
一片舌兩片嘴,一貫偏愛永璂的老師傅駁斥璟兕,“五公主,你小小年紀這般心腸確實不好。”
璟兕憤懣地低下了頭——她這番話雖屬隨性而發,卻也並非未經過腦子,既然不能為自己所用,為什麼還要留著呢,更何況馬不過是畜牲。
如懿和海蘭站在窗外,聽著殿中一眾阿哥、格格的梳理文意,回答老師傅的問題。
海蘭看向如懿,輕聲道,“姐姐,永璂確實善良,但是有些太過於善良了;璟兕的性子倒是果斷,也夠狠絕,卻偏偏錯生了女兒身。”若是這兩姐弟中和一下,便完美了。
“璟兕的性子若是一直這樣,總有一天會吃大虧。”如懿輕歎一聲,與海蘭相伴離開,“至於永璂,我隻願他做個閒散王爺,如此便夠了。”
下午是書法課,無論是阿哥還是公主都要在殿中練字,臨摹名家的字,若是成年的阿哥們得閒,也少不得得來指導指導弟弟妹妹。
璟兕今日臨摹的是《千字文》。千字文篇幅短小,一直被世人當作教孩子讀書識字的童萌之物,但其內容卻包羅萬象,上至經史子集、道德禮法,下至世俗民情、家庭瑣事無不囊括其中,宣揚儒家之道,句句皆有深意,可謂至淺又至深。
這些教條的文字與《女則》如出一轍,令璟兕感到厭煩,但是寫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聽話、順從。
欲速則不達,一筆一頓細細思量,半個時辰隻臨摹了四句,璟兕歎口氣,看著自己書寫的字並不滿意。莫說神似,便是形似都遠遠達不到。她已經很努力,卻還是難以領會王羲之筆體的精髓,甚至連心思都無法徹底靜下來——或許她天生便缺乏猶如止水的安逸心境。
她的字遠遠不如她的畫,璟兕微微抬頭,看向旁邊的璟嫿。璟嫿雖比她年幼,卻寫了一手的好字。
璟嫿察覺到她的視線,卻似沒瞧見一樣,轉過頭兀自奮筆而書。直至一篇飛白書寫罷,將筆輕輕一撂,抬眼問道,“你覺得如何?”璟兕大為不悅——她的語氣中帶著倨傲,這種傲氣讓她不爽。她可是姐姐,可她不僅對她無禮,竟還賣弄書墨似有挑釁之態,她豈能不火?
若是一年前璟兕必要發作,但近來她收攝心性多加隱忍,不似過去那般沾火就著。她雖滿心不甘,卻咬著銀牙道,“很好……”
“你喜歡嗎?”
“嗯。”璟兕勉強點點頭,技不如人怨得誰來?
璟嫿粲然一笑,“既然你喜歡,這幅字就送與你了。”
她大大咧咧將此書相贈,是羞辱還是炫耀?璟兕心頭恚怒,但見璟嫿滿麵堆笑又不似惡意。
書法課上完,阿哥格格們散了,阿哥們要去學騎射,格格們則可以各自回宮了。璟兕不想回宮,也許是因為璟嫿讓她心中不快,她走著走著竟又走到了冷宮。
馮濤如同往日一樣,不管有沒有人,但凡是他當值,定然規規矩矩、腰背直挺的站在冷宮之前。
璟兕想到那日,心中還有氣,便轉身想要去禦花園散散心,剛轉入另一條長街,便見輝發那拉氏僅帶著一個貼身的侍女走去了冷宮。與馮濤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隻是神色淒迷,似在苦苦哀求。可馮濤不為所動,隻是向後退了幾步,保持了應有的距離。可璟兕沒有忽略掉他眼中的悲哀。
璟兕上前,傲然道,“你們乾嘛呢?”
兩人均是嚇了一跳,特彆是輝發那拉氏,連連後退了幾步。
“公主怎會來這裡?”她位份低,雖是璟兕庶母,但也少不得得行禮問安。
璟兕見她不回答自己的問題,反而質問自己為何來這裡,心中甚是不悅,決心要壓一壓她,於是道,“冷宮乃是我額娘呆過之處,正是在冷宮,額娘明白了何謂韜光何為養晦,看清了深宮種種詭譎。”她輕哼一聲,“我來便是為了懂額娘,明事理,娘娘您呢?光天化日之下與一男子拉拉扯扯不清不楚,難不成身為那拉氏的您沒聽過淩雲徹的事?”她故意提起淩雲徹,便是有意報複之前馮濤以淩雲徹趕她走之事。
“我,我沒有。”輝發那拉氏低著頭,手不自覺地撫上了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