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晞月重生（一百二十四）

不知不覺間，便到了酷夏，每日暑熱，後宮中的眾妃嬪也懶得走動了，除了每日早起請安，多數時候都是呆在自己的宮中。璟兕已經年滿十四了，是眾位還未出嫁的公主中最年長的，卻也是最不讓人省心的。如懿與海蘭一同在翊坤宮中刺繡，偶爾溫柔聊著各自的孩子，傾訴下各自的憂愁，靜好時光，一直維持到了夜間。

“田芸兒如今有孕，也不好處理，一切隻能等她產下孩子再說。”無賴父子日日去榮親王府前哭鬨，終是被抓進了官府，各種刑罰用了一遍，男人就是咬死了說自己是田芸兒以前的丈夫，孩子是他與田芸兒所生，甚至於能說出田芸兒身體上的一些特征。事涉五阿哥，官府不敢隨意定斷，又找了村子裡的人，均能證明田芸兒在村子裡住過好幾年，也生下過一子，後來被丈夫典妻給了彆人，自此便失蹤了。

“田芸兒不承認，隻說是人有相似，官府也無奈，以滋事罪打了一頓，便放了。”海蘭微微抬頭，眉眼中帶著一絲愁緒，“官府不敢瞞著，便上報給了皇上，皇上很生氣。”五阿哥丟了臉麵，不就等於是他丟了臉麵。“皇上回想起是魏嬿婉安排田芸兒到永琪身邊的，對魏嬿婉越發的氣惱，聽聞昨夜去永壽宮好好的羞辱了她一頓，這算是田芸兒這件事唯一的益處了吧。”

這一晚天氣特彆熱，海蘭懶得走動，留宿在了翊坤宮中。一輪牙月有同於無，星輝夜沉，翊坤宮中大開門窗，納風取涼。

蓉佩端上用冰涼好的銀耳，“兩位娘娘，用了銀耳後便歇息吧。”

如懿和海蘭一邊用銀耳，一邊商量著應該如何處理田芸兒，這件事被無賴父子吵擾的整個京城幾乎都知道了，永琪麵上無光，進宮請安但凡提及便是麵帶怒意，皇上、太後也均有微詞，讓永琪在她產下子嗣後儘快處理掉她。

聽得外頭奔逐喧嘩之聲時已是一更時分了。因天熱睡的本就不安，如今聽到聲音如懿便坐了起來，“發生什麼事了？”她問守夜的宮女。

蓉佩正要應答，三寶便慌裡慌張進來，“皇後娘娘，永和宮出事了。”

“怎麼了？”

“輝發那拉氏小產了。”

如懿臉色一變，連忙更衣前往永和宮。聽到動靜的海蘭也起來了，與她一同去了永和宮。

此刻永和宮中已是一團亂糟。如懿踏入內殿，縱使心中已有準備，不免也大驚失色。殿中滿是血腥之氣，伺候的宮人們哀哀哭泣不止，一邊哭一邊喚著“娘娘”，用熱水擦拭輝發那拉氏蒼白泛青的臉。輝發那拉氏臥在九尺闊的沉香木雕花大床上，身下的素雲緞褥子儘數被鮮血洇透，連床上所懸的天青色暗織榴花帶子紗帳上亦是斑斑血跡。她整個人臥在血泊之中，身上僅著一件杏子繡花鵝黃絲綢肚兜，外罩一件輕薄透明紗衣，衣上儘是鮮血。

夜深月淡，殿內充斥著血氣和藥草混合的濃鬱氣味。宮人們麵色驚懼往來匆匆，衣擺驚起的風使殿中明亮如白晝的燭火幽幽飄忽不定，無數人影頭落地麵，竟像是浮起無數暗淡的鬼魅。

如懿忙道，“這樣穿著太醫如何為她診治，還不快為娘娘批件衣裳。”

“好好的怎麼會小產呢？”海蘭問宮人。

貼身伺候的宮人哭著，“奴婢也不知，晚膳後沒多久娘娘就說不舒服，早早歇下了，剛才我想看一下娘娘怎樣了，一掀開簾子便是這樣了。”

“通知皇上了嗎？”如懿問。

宮女點點頭，“已經派人去了。”

太醫和嬤嬤魚貫而入，再出來時嬤嬤們滿手鮮紅血腥，猶有血珠從指尖滴答墜落，滿頭大汗，“皇後娘娘，血已經止住了，孩子怕是……”

“人如何了？”如懿問。

“死產的胎兒沒有下來的跡象，得儘快將孩子打下才行。”

“不行。”伺候的太醫在一旁道，“若是用藥打下胎兒，隻怕又會大出血。”

如懿知道死胎在腹中呆的越久，對輝發那拉氏的身體傷害越是大，便問嬤嬤，“那該怎麼辦？”

嬤嬤咬了咬牙，“若是無法用藥，便隻能由奴婢手作了。”

如懿不明白什麼是手作，隻是聽聞這兩個字，心中隱隱抽痛了一下，直覺告訴她，不會是什麼好事。

皇上來了，進門便問，“朕的皇嗣如何了？”

如懿行禮，輕輕的搖了搖頭，“皇上，孩子保不住了。”

皇上皺眉，“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小產呢？”他猛然咬牙，“查！給朕查到底！”

輝發那拉氏這一胎沒的確實蹊蹺，她的胎一向安穩，為防止有人心生妒忌在飯菜中做手腳，飯菜均是一一檢查後才呈上，尋日裡用的香也是太醫們一一檢查，怎會突然變小產了呢？

不過這些現在都不重要，可以慢慢的查，重要的是如今死胎下不來，是繼續用藥催，還是怎麼辦。輝發那拉氏進來得皇上專寵，如懿不敢貿然決定，便告知了皇上，由皇上做決定。

海蘭攔下了想要去看輝發那拉氏的皇上，“皇上不能去，滿床鮮血，實在是可怖啊。”

皇上頓了一下，緩緩地點了點頭。

“皇上國事繁忙，明兒還要上早朝，先回去歇著吧。”說罷便使了一個眼色，李玉忙上前，伸出手，扶著皇上離開了。

如懿心中微涼，皇上句句不離皇嗣，最後才想著看一眼輝發那拉氏，於皇上而言，她們這些女兒不過是給他管理後宮，開枝散葉的工具。

“嬤嬤，你聽到了，皇上讓儘快取出死胎，莫傷了貴人身體。”

“是。”嬤嬤低著頭應著，退出殿中準備去了。

沒一會兒，嬤嬤便又進來了。她吩咐人按住輝發那拉氏，手持小刀深入了她的產道，一刀便割掉了胎兒的頭，用鉤子鉤住，拉出來仍在盆中。

嬰兒已經長齊五官的頭“咚”的一聲砸在銅盆底，骨碌滾了幾下，正好臉朝上停下，腥臭便隨著一股液體流出，嚇得一旁伺候的宮人們忍不住尖叫出聲。

“娘娘，您莫看了。”蓉佩隻是一眼，便覺胃中翻湧的厲害，連忙擋在如懿麵前，半拉著將她拽了出去。

這還不算完，嬤嬤又多次把小刀深入產道，把胎兒割成幾塊，分彆以鉤子拉出，扔入盆中。在場沒一個人敢睜開眼睛去看。

等所有殘肢和穢物都清理乾淨，膽子大的才敢睜開眼快速看一眼。這是一個男胎。

待安頓好輝發那拉氏，處理完永壽宮的事情，天已露白。如懿與海蘭一同回到翊坤宮，簡單梳洗之後便已近了合宮請安的時間。

“小產！？”

如懿點頭，“宮人們說她用了晚膳後沒多久便不適休息了，之後便這樣了。”

“是有人害她？”穎貴妃問。

“飯菜撤下去後宮人們用了一些，剩下的都在小廚房放著，本宮讓太醫檢查過飯菜，其中一道阿膠羹中，查出了紅花和製川烏。”

“製川烏？”

“製川烏是一味藥材，但是毒性很強，用之前必須經過特殊的處理去除毒性才可，若是沒有去除毒性……”

蓉佩將製川烏呈上，在一眾妃嬪麵前走過，細細的觀察著她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