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了常規說的話,又吩咐了幾句之後如懿便讓她們離開了。蓉佩在她身後給她緩緩地揉著額頭,“娘娘,您一夜沒睡,去歇息會兒吧。”
哈達那拉氏與晉嬪一同走在長街上,晉嬪問哈達那拉,“你是不是知道她會流產啊,怕被牽連上,早早便搬去了慈寧宮伺候太後。”三月前太後偶感風寒,哈達那拉氏稟報了皇上便直接搬去了慈寧宮伺候,這一伺候,便長久的住了下來。
哈達那拉氏心中也是後怕,若是她仍住在永和宮,這第一個懷疑的便是她。“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自幼感覺便特彆準,每每遇災禍前心中便會不安。”她淺淺一笑,“此次也是一樣,她肚子越是大,我心中就越是不安。”剛好此時太後病了,她便以此為理由搬入了慈寧宮,也是奇怪,搬入慈寧宮,日常除請安外便不與其他人接觸,心反倒是安穩了下來。
她的目光無意中掃過晉嬪手上的鐲子,“姐姐,這個鐲子可不是好東西,裡麵有絕人生育的零陵香。”
晉嬪抬起手,微微一笑,“我知道。”
“知道你還帶著它?”她將鐲子送出宮去,沒多久對方便告知了她,這鐲子裡藏著上好的零陵香,如此她才明白,為何常常一起侍寢,族妹有了身孕,她卻沒有。憤怒過,也傷心過,可是又能如何。還不是得每日裝作不知道,笑著感謝著皇後娘娘的恩賞。
晉嬪嗬嗬一笑,緩緩轉動著手鐲,“這可是我同族中的好姐姐想出的好法子,怎麼能不戴呢?”
哈達那拉氏也是個伶俐之人,“你是說孝賢皇後?”在鐲子中藏零陵香絕了後宮妃嬪生育,竟是她最先做下的!
晉嬪眸光一冷,“什麼孝賢,不過是一個毒婦罷了。”她心中有恨,心中有怨,為了讓富察·琅嬅名譽掃地,她和她的額娘也沒少出力。
晉嬪不願再多說,到了拐彎處兩人便分開了。
一群年幼的女孩被家人領著在枳花樓後門等著,她們當中最大的不過十一二歲,最小的才四五歲。
引路的老仆人領著他們魚貫而入,人雖多,卻絲毫不聞交談聲,有的隻是緊張的喘息聲以及眾多人悶在一起時身上的酸臭味。女孩們不敢抬頭,隻是用餘光偷偷打量著古樸卻又奢華的裝飾,偷偷看著立於門旁的孔雀藍釉暗刻麒麟紋三足香爐。乾淨的雙眸裡隱約閃爍著壓抑著的雀躍和興奮,卻不知前頭正在等待著她們的,是足以毀滅一生的厄運。
“你跟來做什麼?”瑞霖看著你道,目光中含了一絲不悅。
你用銀叉叉起一塊冰鎮過的西瓜送入口中,“聽聞枳花樓今日選姑娘,我跟來看看。”
“看這些做什麼。”枳花樓再高檔,也不過是一間青樓楚館,入館中的姑娘,清倌也好,葷倌也罷,進來了便再無自尊可言。瑞霖不想讓他這個同身為女子的妹子看到如此冷漠殘忍的場麵,雖然這個妹子並非一般女子。
你微微一笑,“看看這人世間。”
如同皇上選秀女一般,一排四五個人,女孩站前麵,家人站在她們身後。前麵的圓桌上坐著枳花樓的老板們,烏雅·瑞霖,烏鴉,來湊熱鬨的你,還有一個麵目俊朗一笑有兩個酒窩的少年。
老鴇站在桌邊,麵上掛著和善的笑,溫柔卻嚴厲道,“脫去衣衫。”
女孩們愣住了,身後的家人們有的還在發愣,有的已經拽著女孩脫去了她們的衣衫,任由她們光溜溜的站在堂中。
似枳花樓這樣的“高檔”妓院,並非什麼樣的女孩都收,每一個入樓的女孩都要經過一係列毫無尊嚴的審查、檢查。過了第一步檢查後,家人拿著女兒賣身的錢離開,這些女孩則是被賦予新的名字,留在樓中受訓,最終她們會被訓練成一個聽話的物品。
“雲起姨,您怎麼看呢?”有酒窩的少年笑的純淨的看著你。
“十一二歲的太大了,不好管,若非素質特彆的好,還是直接篩掉吧。”你平淡道。比起十歲以下懵懂無知的幼童,十一二歲的目光中已經有了屈辱,有了不甘,有了憤怒。
少年點點頭,笑著對老鴇道,“年過十歲的都下去吧。”
枳花樓規矩,隻要來了,便不會讓他們空手回去,落選的二十個銅板,所以每年枳花樓選姑娘時,總會有一些往年來過的人。
樓中打手將人“請”出去,遠遠的還能聽到一些人的祈求、喊叫以及女孩的哭泣聲。
你心中突感淒涼,“她們的下場隻怕不會好過在枳花樓中。”
少年淡淡一笑,“被選中的人也會這麼想。”誰的下場會好過誰的,若非不自知,不知足,誰都不會有個好下場。
你笑了笑不言,選姑娘繼續。三個男人,一個老鴇和幾個嬤嬤上下打量著麵前□□的女孩,低聲的評價著,全然隻將她們當作貨物。幾人都滿意的老鴇子便微微點頭,這時嬤嬤便會上前,讓女孩跪在地下,如同豬一樣,屁股高高的撅起,當場伸手檢查她的下身,一看是否為完璧,二看通過形狀、內裡等給她們分等級。
待到嬤嬤點頭,老鴇便高唱,“過,三十兩。”每個姑娘的賣身銀兩是不一樣的,等級越高,價格便越貴。之後便是由打手領著家人去簽字畫押,領銀子。自此,這個女孩的生死便是樓中的了。
被選中的女孩就這麼□□著被帶下去,洗澡換衣,安排住處,教她們規矩,學習各種技藝。二十五歲之後,枳花樓中的姑娘便能恢複自由身,她們可以選擇繼續留在樓中,也可以選擇嫁人或是回家。不過大多數都不會回家,在樓中見識過了種種人麵,她們明白,能被家人賣一次便會有第二次。
“烏大哥,那邊的那個女孩不是木華的女兒嗎?”你端起茶盞喝茶,無意中目光掃過一旁等候的女孩,一張熟悉的臉讓你驚訝。
木華的丈夫在你們米鋪做工,幾個月前木華又生下了一個女兒,她的丈夫雖然不滿意,卻也對她照顧有加,怎麼會來賣女兒?
正說著,木華的丈夫領著年幼的女兒上來了,看到你們帶著討好般的問好,“老板,老板娘好。”
你看了看長的像木華,麵容姣好的女孩,“你們的銀錢不夠用嗎?為何要賣女兒?木華知道嗎?”
三個問題連問,問懵了木華的丈夫,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諾諾道,“米鋪給的月錢足夠我們花了,可木華生產時傷了身體,日日飲藥要花不少銀子,加上家中又多了一個女兒……”
木華吃藥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她生第二胎時胎盤下來的太慢,後來是產婆連按摩加拽緩緩撕下來的,多少傷到了宮體,她如今喝的藥便是調養宮體的。聽狸奴說,木華的丈夫一心想要個兒子,所以家中銀錢大多數都被他拿去買藥給木華調養宮體了,為的就是調養好能儘快生一個兒子。
你微微蹙眉,“你們家又沒有皇位要繼承,為何一心要兒子。”以力氣生活,沒有田地,沒有房產,生了兒子又怎樣,日後兒子娶妻的聘禮都不見得能拿得出。
男人輪廓分明的臉上紅了,閃過一絲憤怒,“我,我……家中香火怎麼可以在我這裡斷掉。”
你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憐憫,為了兒子便賣掉女兒,若是日後木華生不出兒子,是不是連妻子都要賣掉?他對木華確實好,可這份好是在木華可以給他生兒子的前提下的,若是沒了這個功能,他還會如此對木華嗎?
“木華知道嗎?”
“知道。”男人點了點頭。
“她同意了?”你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木華也算是飽讀詩書的女人,怎會接受女兒被賣入妓院!
男人怯怯的看了你一眼,“她說,老板娘心善,定不會苛待我們的女兒。”
你笑了笑,不會苛待?嗬嗬,她是不是覺得因為自己曾經為你做事,所以你定會善待她的女兒?她想錯了,你們從始至終便是利益關係,你並不曾虧欠她什麼。
“按樓中規矩來吧。”你對老鴇子道。
老鴇子點點頭,嬤嬤不顧女孩哭鬨,硬是壓著檢查了身體,而後帶了下去。
“過,八十兩。”老鴇高喊。
男人麵上喜色難掩,“謝謝老板,謝謝老板娘。”八十兩,是今日前來的女孩中最高的價格。
你笑了笑不語,看著他喜滋滋的離開,一個長得像孝賢皇後的女昌女支,莫說是八十兩,就是八百兩也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