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三個十六七歲的宮女，五彩的繡球在她們纖細的足尖似有了生命一般，輕巧地飛來飛去。為首的紫衣宮女最是靈巧，踢起繡球時發髻上的粉色花朵嬌柔顫動，襯得她清秀的容顏也似雲霞一般絢麗動人。

皇上一時看住了，頗有幾分神往之情。魏嬿婉微微沉下臉，“哪兒的宮女那麼沒眼色，沒見皇上來了麼？”

宮女們嚇得停住，慌不迭跪下請安，“奴婢給皇上、皇貴妃娘娘、容妃娘娘請安。”

魏嬿婉一貫會在宮人麵前拿身份，揚著頭吩咐了眾人起身，寒香見撇嘴，“狐假虎威，她們踢得好好的，非要打斷！”

皇上看寒香見很喜歡那繡球遊戲，便溫言道，“你喜歡，等下朕叫她們踢給你看。”

寒香見笑意冷清，“人家本是自己玩兒，等要踢給我們看，多少膽戰心驚的，哪裡還踢得好看呢。”

魏嬿婉笑吟吟打趣，“容妃這話說的，好像咱們多麼嚇人似的。”

寒香見美眸微轉，似笑非笑地看著魏嬿婉，“有的是蛇蠍心腸的人。哎，那小宮女不就被嚇著了麼？畏畏縮縮的。”

皇上指著那紫衣宮女，笑言道，“容妃說你呢，彆嚇著了。”

那紫衣宮女立即上前，語意玲瓏，“多謝皇上關懷。奴婢等自己踢繡球玩兒，不想打擾了皇上和娘娘，但請恕罪。”

她這一番話既撇清了寒香見和魏嬿婉的言辭交鋒，又謝了皇上的好意，最是圓滑不過，連皇上也矚目於她，“口齒好伶俐，抬起頭給朕瞧瞧。”

這一瞧不打緊，一雙水波瀲灩的星眸盈盈望向皇上，分外清定，仿佛兩丸烏墨水晶微微折射出攝人的光芒，讓人心神搖曳，不可寧定。皇上怔了怔，便看向了魏嬿婉。魏嬿婉迎著皇上的目光，再去看那小宮女，笑容有些勉強，“這丫頭倒有幾分像臣妾年輕的時候。”

那宮女無比乖覺，“能有幾分像皇貴妃，那可真是奴婢的福氣了。”

皇上再問她姓名差事，她也答得流利，“奴婢汪氏，名芙芷，在禦花園當差，照料花草。皇上瞧，那幾株老梅樹，就是奴婢專司照料的。可惜，現下不是開花的時候。”

長得有幾分肖似，又是侍弄梅花的宮女，魏嬿婉猜到了幾分，一顆心便直直地往下墜去。

皇上凝神看著那幾株尚未開花的老梅，頗為感慨，“一朵花，未必要到開的時候才最美。早早移個適合它的地兒，等著含苞待放才好。”

魏嬿婉覺得臉頰都笑得僵住了，“皇上，一個小宮女，在禦花園照顧花草挺好的。”

寒香見的話便不肯饒人了，“哦，皇貴妃不喜歡有人長得像你？那皇後娘娘那時候彆也不喜歡你的容貌與之相似吧？”

皇上也明白魏嬿婉之意，便道，“香見，好好兒地提她做什麼？”說罷，又笑著看魏嬿婉，“皇貴妃，朕記得你也是宮人出身啊。”

魏嬿婉隻覺得足下生刺，站也站不安穩了。誰不知道她是宮女出身，這份身世來曆，素來為她所忌憚。隻為宮裡的妃嬪，幾乎每一個都在家世上勝她許多，不是官宦之女，便是豪族之後。而她，若是出身再好些，何至於如此辛苦，失去那麼多，百般受辱。

可她不反駁，甚至不敢露出一絲不悅，隻是低了頭，溫言婉順，“皇上好記性。臣妾記得永和宮還有屋子空著。”

皇上掃了她一眼，語帶不悅，“朕記得協理六宮的是穎貴妃。”

魏嬿婉臉上一陣發燙，正要說什麼，皇上己經吩咐道，“汪氏封為惇常在，挪去承乾宮吧。”

寒香見似笑非笑，“除了寶月樓，承乾宮我也偶爾去住。你若住下也好，省得那兒常空著地兒。”

芙芷忙忙謝恩，“容妃娘娘不嫌棄嬪妾，嬪妾謝過大恩，必不敢給容妃娘娘添堵。”

皇上點點頭，攜了寒香見的手往前走。那汪芙芷何等聰慧，不消皇上囑咐，便跟在了身後。

皇上走了幾步，回首見汪芙芷跟隨，有些好笑，“你怎麼跟著朕來？”

汪芙芷脆生生道，“皇上既然封了臣妾為常在，臣妾自然要常常在您身邊伴隨，才算遵從了聖旨呀。”

皇上忍俊不禁，笑著伸手點了點汪芙芷的額頭，“不錯，不錯。”

如此這般，連寒香見也忍不住笑了。皇上難得見她高興，益發開懷，如此，汪芙芷的青雲之路，便更順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