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接著她的話繼續說下去,她是皇族,自然比你更加清楚朱門高院之中妻妾子女的爭鬥,可她卻又和你如此不同,她始終保持著最基本的同情心,即便是自己無法做什麼,也會為已逝之人上一柱清香。而你,許是惡事做的多了,連最基本的同情之心也無了,隻是冷漠且冷靜的看著這世間發生的一切。
“你跟我們一同回東北嗎?”你問。
“這是自然。”她淡淡一笑,“丈夫兒子都走了,我一個人留下做什麼。”
“你比老夫人清醒。”家族根基遠遷,日後即便是回來,路途也是長長遠遠,這次走了,怕是最後一麵也見不到了。
大嫂轉頭看著你笑道,“自從大姐回來,你就不叫額娘了。”
你麵上泛著冷漠,“她本來就不是我額娘。”你們倆,不過也是利益相關,哪有什麼真情實感,親生女兒回來了,自然是向著親生女兒的。
大嫂和這個婆婆也並非特彆的親近,聞言隻是點了點頭,繼而又問,“這邊的事都了了嗎?”以她娘家的身份,有些事情她還能夠幫著一些,若是真待出了京,那便是怎麼也無用了。
“太後嘴上說弘曕的死算了去吧,實則是冷眼看著皇上染上鴉片癮,被一個個人暗害。”她活了太久了,在宮中纏鬥的也太久了,她清楚知道,即便是她什麼都不做,她也不會放過皇上。“弘曕的事了了,插入宮中的人太後出手幫我們收拾掉了。”
“其他人呢?”
“枳花樓、米鋪轉讓之後,木華一家便不會有好結果。”當她的丈夫嘗到了賣女兒帶了的銀子後,便會一直想著這種不勞而獲。今日他能賣掉女兒,明日便能賣掉妻子。
“至於那位年輕的姐夫和兩個那拉氏……”你微微一笑,“她們三個人身上可以背著命案,無須做什麼,隻需要等著輝發那拉氏再也忍受不了內心的恐懼自己說出便好。輝發那拉氏和哈達那拉氏是一體的,隻要輝發那拉暴露,哈達那拉也跑不了。”
“五公主呢?”
“她已經不是公主了。”一個空有聰慧卻無腦子的女子,一個享受慣了有人伺候生活的女子,日後若是無了榮親王府的庇護,要她像尋常百姓一樣根本不可能,偏偏她還認不清自己的前路。她日後如何與你也無關了。
“她的眼睛怎麼樣了?”
“雖未全瞎,也是模糊一片。”以後隻能依附彆人而活了。
大嫂有些惋惜的搖了搖頭,“可惜了。”
“以前總覺得和敬嬌縱,現在才發現真正嬌縱的是她,不肯接受現實的也是她。”和敬再端著嫡出公主的架子,也認得清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靠著誰生存,不會如她一般不知好歹。“其餘的事情汪芙芷會處理。”你喜歡這個女孩,因為這個女孩的目的非常明確,她一直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也知道自己有什麼,會利用自己的優勢去奪取想要的東西。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一點與你自己很像。
大嫂微微蹙眉,“皇後烏拉那拉氏可怎麼辦啊。”榮親王府目前當家作主的是永琪的嫡福晉,愉妃是福晉的婆婆,福晉自然要贍養她,善待她,可是烏拉那拉氏對於榮親王府來說算什麼呢?加之現在多了一個璟兕,璟兕任性,不肯安分守己,兩位福晉已然不滿,卻又礙於婆婆不便說什麼。
“我拿了二十萬兩白銀給福晉。”這是她對於永琪最後能做的事情了。
大嫂點點頭,“也好。”綿憶雖然世襲了榮親王爵位,但是那麼大的一個王府的開銷,即便是有皇上特彆照顧,也是緊巴巴。
“至於璟兕……”你看著大嫂,“汪芙芷說皇上似有意送璟兕出家為尼,不過被太後攔住了,太後的意思還是為她尋戶人家嫁過去便好。”
“京城王公貴族,皇族大臣,誰家不知道她陷害一母同胞兄長的事情,年紀如此小便如此惡毒,誰家敢迎她進門。”莫說是他們了,就連最近一直當縮頭烏龜的張狀元,也不再想當駙馬,凡是有人說起,便是連連搖頭,連說自己不配。
“對了,聽說張狀元又娶了一房妻子,他的原配妻子呢?”你聽大嫂提起張狀元,隨口問道。
大嫂眼中閃過一絲惋惜,“死了。”生孩子的大出血。至於是她上次生產時傷口迸裂還是張狀元買通了產婆誰知道呢。總歸她死了,沒有幾個月張狀元便迎娶了另一個女子,那個女子是京城茶樓家的獨生女,成親後張狀元直接住進了她家中。
倒插門啊。“他不是還有一個女兒嗎?”
“賣了。”女方不同意他帶著孩子一起進門,他就把孩子賣了。賣給了京城另一家勾欄院。
你心中唏噓,人啊,就是這樣啊,為了自己的利益,莫說是陌生人了,就連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也可以隨便買賣丟棄。
“還有魏嬿婉你準備怎麼辦?”
“有汪芙芷在呢,不怕她在鬨出什麼。”若是她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縮在她的永壽宮中,汪芙芷自然會繞她一命。至於其他的,該你管的都差不多了,餘下的也該放手了。
隔年春日,你們一行人離開了京城,帶著幾乎所有的家當。
宮中倒也相安無事,慶妃升了貴妃,與穎貴妃一同協理六宮。而容妃雖然名位未升,卻是車著皇貴妃的分例,超然於眾人。這般相安無事,便到了乾隆三十五年。
這年五月,皇十七子永璘滿三歲,合宮大慶。永璘,是皇上的老來幼子,疼愛逾常。按理說,皇上這般疼愛幼子,自然也是愛屋及烏,寵愛皇貴妃魏氏。
然而這些年,皇上連麵子上的客氣都不願與她維持了,常常羞辱不說,心情若是不好,更是會叫到養心殿當著一眾下人的麵斥罵侮辱。宮中又進行了一次選秀,新的花兒一刻不停的入宮。可皇上專寵的,唯有容妃寒香見與已是惇嬪汪芙芷。
當然在後宮諸人看來,這也是理所當然之亊。皇貴妃魏氏這麼多年如何讓皇上、太後厭惡,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宮中的日子似乎都恢複了平靜,後妃們每日合宮請安,聊天,賞花,倒也快樂。而不快的,也唯有臥病的皇貴妃而己。
再者甚得六宮尊重與皇上愛寵的,便是穎貴妃。除了養育七公主,聯姻蒙古,穎貴妃所得的尊榮,早己不下於皇貴妃所有。而於魏嬿婉,孩子一個個生下,也隻能養在擷芳殿,不能相見,由嬤嬤們悉心照顧。每年也隻有已經懂事的永琰偷偷來看她幾麵,不過寥寥兩三次。
汪芙芷一貫不把魏嬿婉放在眼中,那日她在禦花園賞花時聞言,不顧十五阿哥、七公主、九公主在旁,對著宮女們便是一聲冷笑,“皇貴妃?人家皇貴妃是榮耀,她這個皇貴妃可是日日的羞辱,如此竟還舍不得丟掉,到底是沒臉沒皮毫無尊嚴之人啊。”
偶然太後聽聞,還要含笑奚落,“你自己求來的皇貴妃之位,榮耀也好,羞辱也罷,都要自己受著。若是受不住羞辱,又為何要做下種種惡事呢?若是真拿不穩,那便扔了吧,做回你的小宮女。”
魏嬿婉低著頭,聽著刺心之語,隻能低眉順眼地諾諾,含恨吞下屈辱。怎麼能不要權位呢?拚了一切得回來的,就算是忍受屈辱,也不可輕易棄了。
好歹,好歹還有皇十五子永琰呢,那孩子,是最得聖心的。她知道,她要立於不敗之地隻能靠永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