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6 章 高晞月重生(一百……(1 / 2)

6688858 襪子鞋 6470 字 7個月前

高晞月重生(一百四十六)

惇妃產女,所受的榮耀不低於皇子誕生。各種都因她得寵加倍送了賀禮。

生個公主而己,也能算福分!魏嬿婉心裡嘀咕著,卻不敢說出口。若是數年前的她,一定會毫不留情地吐出這句譏諷之語。然而這些年,她的皇貴妃不過維持著一個空架子,聖眷,早就遠離永壽宮了。她一言一行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不說,還要受著底下嬪妃們的冷眼閒氣,長久的夜不能寐之後,心悸之症更重。所謂榮華富貴,不過是熬油般度日罷了。可皇上好像還是不滿意,七公主的婚事隻和穎貴妃商議,九公主和永琰的婚事,那是聖意裁定,一句也未問過她這個生母的意思。

但是說來,皇上對魏嬿婉的兒女們還是很不錯的。七公主成婚前封為和碩和靜公主,嫁了蒙古親王拉旺多爾濟。然而這份體麵,足足是給了穎貴妃的,既是全了她養育七公主多年的情分,又全了蒙古的麵子。滿蒙聯姻,是穎貴妃聖寵十數年不衰的維係,皇上這番安排,是要將七公主與養母的恩情更重幾分,也是對蒙古諸部的看重。

為了這份恩典,聽聞穎貴妃私下數度垂淚,感激皇恩深重。便是七公主,也因為嫁的是蒙古親王,皇上特意恩許七公主可以隨時進宮看望養母穎貴妃。

自然,這些恩典裡,皇上對生母魏嬿婉,是隻字未提。然而七公主嫁得好,魏嬿婉怎敢去添這份不痛快。轉眼九公主和恪出嫁,嫁的是兆惠將軍的兒子劄蘭泰。兆惠是朝廷裡舉足輕重的臣子,武功昭昭。雖然是聖心獨定,魏嬿婉也是滿心歡喜。而這位少年皇子,如同冉冉而生的朝陽,贏得了皇上的注目與關愛。兩位姐姐的好姻緣,是給十五阿哥鋪好了太子之路。也足見皇上對永琰的看重與疼愛。

是呢,前頭的皇子們死的死,出嗣的出嗣。十五歲的永琰,怎麼看都是皇子裡最出色的選擇。去歲永琰也有了許婚的指望,未來的福晉喜塔臘氏也是皇上親定,隻不過並非名門大族,魏嬿婉便有幾分不悅,深覺配不上足以令自己驕做的兒子。但無論如何,成婚後便有加封親王的指望,那麼他朝成為太子,也更有希望了吧。

魏嬿婉這麼想著,連入口的湯藥也不覺得難以下咽了。何況今日,又有另一重期盼。自從病重後,皇上對她見子女的次數也沒那麼限製了。至少永琰,可以在告知皇上後過來永壽宮問安。

魏嬿婉念著兒子,更是強打了幾分精神,笑道,“今兒永琰來,可得好好跟他說說話。”

永琰從養心殿請安出來,並不急著去永壽宮,難得見到九姐和恪,便多說幾句話。自從姐弟二人被送到擷芳殿居住,不許生母探視,便多了幾分相依為命之感,況且他們又是自小一起長大,不比七公主那般疏遠。九公主和恪自從出嫁,見到弟弟的機會便少,這一日同來為皇阿瑪請安,倒能閒談幾句。提起剛走的七公主,九公主便有些埋怨,“晌午我去看了額娘,略坐了坐就出來了,總比七姐姐好,每回進宮都不去拜見額娘,隻當自己是穎貴妃生的。”

永琰很能體諒七公主的難處,溫言分辯道,“也難怪七姐姐,自幼不在額娘身邊。便是我們,後來在擷芳殿長大,見得額娘少了,也是生疏。”

和恪略略點頭,算是能接受這一說法。她一直記得七公主對生母的評價——她是個壞女人,她害了無數的人,連自己的親娘都害死了。

幼年的她,並未將這話放在心裡,甚至深為抵觸。可是這些年,生母在宮裡左右為難,皇阿瑪對生母的冷淡疏離,百般羞辱,使她不得不去揣想,那背後真正的原因。那些晦暗的念頭如蛛網蒙上心頭,叫她煩惱,隻得換了話頭,挑些喜事來說,“等你有了福晉,讓你的福晉多陪陪額娘。喜塔臘氏也算大族,會是個明理賢惠的福晉。”

永談卻苦笑,“額娘未必喜歡這門婚事。”

和恪有些吃驚,永琰會意,解釋道,“你還不知道額娘的脾氣?什麼都想要最好。喜塔臘氏並非如富察氏、鈕祜祿氏一般乃名門望族。額娘終究抱憾。”

和恪這般韶齡女子的心境,並不如嬪妃一般輾轉求存,一心博寵,何況她天性溫和,自以為天之驕女,自然不喜那些陰暗心思。聽得生母的心事,她也隻是搖頭,“難怪嬪妃不服,內外命婦笑話,額娘確是貪心不足了些,還……做下這麼多惡事。這些年,也不怪七姐姐厭惡額娘。”

兒女不言父母是非,和恪這番話,其實有些重了。永琰很明了她的處境,和恪以和碩公主身份嫁入兆惠府中,自然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尊貴無匹。可這些年,誰不在私下說一句,這樣好的女孩兒,怎麼偏偏出自惡毒女人的肚子,也不知血脈中有沒有帶著她的惡毒。若是出自穎貴妃或是慶貴妃的肚子,前途更是不可限量了。

和恪說完,也有些黯然。她一身淺紫雲紋折枝桃花笑春風的錦袍,襯得麵容如晨間凝露的青蓮,明媚恬靜,不可方物。永琰暗暗想,其實他們的生母很少有這般恬和的容顏。太多的欲望,自然讓母親的麵龐明豔無匹。可那樣多的欲望,任何人都不會喜歡的吧。

永琰抬頭望著宮苑冬日暗沉沉的天空,默然歎了口氣,便往永壽宮去。

永琰來時,魏嬿婉己經打扮停當,看不出常年臥病後那種消沉的氣色。永琰循例問了他安好,又關心太醫用什麼藥,便道,“額娘若是夜裡能睡得安穩,這病就先好了五分了。”

魏嬿婉怎能安睡,一閉眼,就想起這些年皇上對她的冷漠,想到這些年受的羞辱,想到淩雲徹……

魏嬿婉笑笑,敷衍了過去,但見兒子隻低著頭,便道,“你七姐姐和九姐姐是女孩兒,婚事額娘不能置喙也就罷了,可你是額娘的兒子,怎麼不能由額娘說了算?想想真是心酸。”

她難得見兒子,私下相處,難免吐露心事。

永琰還是低著頭,好聲好氣地分說,“額娘,喜塔臘氏門楣不低。”

魏嬿婉一提起這樁婚事,就滿是怨言,“那也不是出身富察氏、鈕祜祿氏這般八大姓氏的家族。她阿瑪不過是個副都統,實在對你無所助益。”

永琰賠著笑,“姐夫們都是好家世,聖旨已下,任誰也不能變更了。額娘寬心,想想您已經是皇貴妃,還有什麼不足的?”

魏嬿婉想說什麼,忽然氣息急促,她熟練的從妝台上拿出瓷瓶,吃下一粒藥丸,才有繼續說話的力氣,“都說母憑子貴。額娘已經是皇貴妃,還能貴到哪個地步?苦心保全了自己半世,沒有一日能睡得安穩。後位額娘是不敢想了,可若是你日後為帝,額娘做個皇太後也是好的。”

原來病到如此,還有這般念想。永琰垂目望地,益發不肯抬頭。是了,他不肯抬頭,是有幾分害怕,害怕抬頭看見生母脂粉過於濃重的麵孔。為了掩飾病容,雲鬢高髻點滿了珠翠琳琅,精心修飾的容顏用濃膩厚重的脂粉緊緊繃住,不見一絲細紋,卻也讓人看不出本來麵目。魏嬿婉喜用百合香,房中大把大把地燃著,以掩蓋常年藥草充斥的氣味。那藥氣裹著香氣,直衝得他睜不開眼睛。

還是不看的好。

魏嬿婉未曾察覺兒子的心思,絮絮道,“這些年額娘覺得自己不如意的事太多了,空有皇貴妃的頭銜什麼都不是,一個貴人也敢欺辱於我……”

語中心酸,永琰如何不知,可他能勸慰什麼,許諾什麼,隻得道,“額娘素日保重,心思輕些便好了。兒子,兒子改日再來看您。”

魏嬿婉也知道,兒子不能在永壽宮逗留太久,免得皇上生疑。可這般急促離開,她又怨尤無比。眼看著兒子出去,一顆心空落落的,更沒了依靠。想了半日,恍惚記得今日是什麼日子,偏是記得不清不楚,還是伺候的啞巴宮女比比劃劃提起,是她母親的生辰。多少年了,她也早是沒有父母垂愛之人,便是親兄弟佐祿,也早不來往了。佐祿並非不清楚母親是為誰而亡,對這個親姐姐,恨之入骨。

心沉沉地跳躍著,每一下都帶著抽搐的悸痛。這種痛,這些年,她也熟悉了,習慣了。心痛之下是最深的失意,兄弟不成兄弟,兒女不像兒女。便是母親在時,對她又有幾分真心關愛?她這般想著,瑟縮著身體往大裘裡鑽去,希冀得到一點溫暖。殿內雖然燃著炭盆,地龍也傳來融融暖意,或許久病孱弱,她還是覺得冷。窗外己經刮起了朔風,擊打著暗紅的窗格,嘶鳴於幽長複幽長的宮牆。那風聲,和數十年前並未兩樣。那時候,哪怕自己再卑微,也有人真心憐惜,隻是這輩子唯一對自己真心的那個人,己經死了。被自己親手害死了。

春蟬站於院中,聽著她對於親子的種種埋怨與期待,笑了笑,“王蟾,去通知喜塔臘家吧,咱們這個皇貴妃嫌棄人家門楣太小,阿瑪隻是副都統呢?”

皇上親自指婚,足以彰顯對於十五皇子永琰的看重,可他生母卻唧唧歪歪。若是大戶人家,他們便當作不知道咽下這口氣了。可你是誰啊,宮女出身,什麼都沒有,也敢嫌棄我們小門小戶。

皇上在養心殿生氣的時候汪芙芷帶著十公主來了,聽聞了事情後,眉頭一皺便道,“臣妾就是不知道您乾嘛一直留著她,有這樣的額娘,讓幾位公主,阿哥如何自處?更何況她做下種種惡事,殺了都是便宜她了。”

皇上逗著十公主淡淡道,“這麼多年了,也該處理了。”

“引誘淩雲徹意圖混亂皇家血脈,給舒妃下藥,買通田姥姥在她生產時做手腳,挑唆舒妃自焚,蓄意陷害永璿墮馬,偷淑嘉皇貴妃的狗意圖謀害五公主,嫁禍淑嘉皇貴妃,意圖謀害十三阿哥,讓自己的額娘為自己頂罪……”皇上看著跪在地下的魏嬿婉,“讓朕想想,還有哪些事情,對了,明明是自己與淩雲徹有私情卻嫁禍給皇後,殺了茂倩、瀾翠……”他笑看著魏嬿婉,“你害的朕與如懿離心,是想繼而害死如懿坐上皇後之位吧。這麼多年了,朕縱容了你這麼多年,也該算一算賬了。”

魏嬿婉見這逼問如山傾倒,渾身一陣顫抖,忽然勇敢起來,“是!都是臣妾所為,那又如何?臣妾若不為了自己,誰還能為臣妾?臣妾都是被逼的。”

那是她椎心泣血的申訴,皇上渾然不在意,隻是語調涼薄,“你們都說自己是被逼迫,孝賢皇後是,淑嘉皇貴妃是,你也是。好像你們有了這個理由,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都情有可原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