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查 夕陽慷慨地照耀著一切,即使是渺……(1 / 2)

顧不了那麼多了,聞秋心一橫就往下跳,這一回結結實實地撲在了花圃裡的女貞樹上,手被枝杈劃出了很多細小的口子。他七暈八素地站起來,才發現腳踝也扭了,小腹因為緊張一陣痙攣。

“誰?!”美容院的員工推開窗戶,目光立刻鎖定了他。

聞秋嚇得一激靈,剛想跑又硬生生地忍住了——本來看起來就夠鬼鬼祟祟的了,這一跑,店裡的人肯定要追出來。

不幸中的萬幸,這個員工很麵生,之前沒有見過自己。聞秋強忍著痛站直了,用比她更中氣十足的聲音吼回去:“你們店的雜物怎麼放的?害我平白無故被絆了一跤!要是我的小孩出了什麼事,你等著,我跟你們沒完!”

那員工看他一直捂著肚子,頓時有些心慌:“您沒事吧?”

“你看我像沒事的樣子嗎?!”

“這……我去和經理說一聲,您稍等。”

“快點!我趕時間!”

員工剛把頭縮回窗裡,聞秋就一瘸一拐地朝大馬路跑去,跑出五分鐘,才找到一輛開過來的出租車,他連忙揮手,“停車!”

坐上車,他已經喘得連話都說不連貫了,“去、去汽車站,快……”

他花了30多塊錢打的去了汽車站,然後坐上了一輛在車站附近徘徊的黑車,又花了60多塊錢坐到隔壁城市。這種黑車環境又差又有風險,唯一的好處就是不檢查身份證件,也極難追蹤。

聞秋和一堆看起來就不太正經的人一起擠在麵包車上,眼睛一路睜得溜圓,留神著任何風吹草動。

他的外衣破破爛爛的,臉上手上也沾著花圃裡蹭到的泥,倒是畫風和諧。一路有驚無險地抵達了隔壁城市,此刻太陽已經西沉,聞秋猜想自己逃跑的事情應該已經暴露了,崔經理會有多麼抓狂呢?劉大廚有沒有發現那個金鐲子?自己那個便宜老公,在得知消息後,又會是什麼心情呢?

車停穩了,他滿腹心事地想站起來,忽然眼前一黑,緩了好幾口氣暈眩感才過去。

心還在砰砰亂跳,渾身都是冷汗,嘴裡渴得快要冒煙。他這半天高度緊張,又什麼都沒吃,早就餓壞了。肚子咕嚕嚕地叫了一聲,小孩踢了下肚皮表達抗議。

附近就是一條商業街,小吃攤上冒著熱騰騰的香氣,剛下班的人熙熙攘攘,炒粉師傅賣力地顛著鐵鍋,小情侶分著喝一杯奶茶,孩子纏著媽媽要買氣球……

走在這芸芸眾生的煙火之中,聞秋忽然感到活過來了,好像生命的熱流注入了四肢百骸,每一個僵死已久的關節都開始發癢。

他買了烤腸和肉蛋餅,買了豆漿和烤土豆,找了張塑料椅子坐著吃。香氣撲鼻的食物填滿了肚腹,驅散了滿身的寒意。

一陣叮鈴鈴的車鈴伴著孩子的笑聲像風一樣掠過,聞秋無意間抬起頭,忽然看到城市那高聳嶙峋的天際線後,一輪赤紅的太陽正在下落,向人間射出萬丈光芒。

晚霞燒滿了天際,歸巢的飛鳥留下了一串黑色的剪影,洶湧不息的車流,形形色色的人群,夕陽慷慨地照耀著一切,即使是渺小的自己,也蒙受了它溫柔的照拂。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眼淚忽然就落了下來。熱燙的淚滴大顆大顆滾落,掉進了豆漿裡。聞秋一邊哭著一邊往嘴裡塞東西,喉嚨因為哽咽而顫抖著。我自由了,他想,熬過了兩年多暗無天日的黑夜,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太陽。

吃完了,他感覺渾身充滿了力氣,便擦乾眼淚緩緩站了起來,繼續一瘸一拐地向前走。淚水不會幫他解決任何問題,他所能依靠的隻有自己。

接下來的一個月,他輾轉了多個城市,分批賣掉了他的金首飾,換到了大概5萬多塊錢。他也補辦了身份證,時隔近三年終於再拿到屬於自己的身份證,聞秋都有點恍惚。

那張照片把他拍得不太好,一點笑意都沒有,睜大眼睛盯著屏幕,好像很不服氣的樣子。而根據出生年月算,他今年是20歲,隻能算是剛剛成人。

他對於養育一個孩子沒什麼概念,可是他又迫切地感到需要這樣一個存在。他是父親也是母親,獨自孕育了這樣一個小生命,這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團肉,他天然地愛著自己,自己也天然地愛著他。

這個孩子是死亡的對立麵,一萬次地將自己從自殺的深淵裡撈出來。他給了自己逃跑的勇氣,給了自己活下去的目標,光是想到他如此需要著自己,聞秋就有了好好活著的決心。

聞秋買了南下的火車票,去了一個千裡之外的小城。這是他外婆的老家,他記得自己在很小的時候曾來這裡住過。

他的記性非常不錯,輾轉打聽之後還真的找到了外婆家。這是一幢鄉鎮裡的獨棟小樓,院子裡生滿雜草,一派荒蕪。

聞秋敲了很久的門,都沒有得到應答。然而他仍然不死心,一邊敲一邊喊。他記得外婆耳朵不好,聽不清的時候就會露出很無奈的微笑,輕輕嘀咕著:“年紀大了,耳朵不靈咯。秋秋呀,你要說大聲點,外婆才能聽見……”

“彆敲了,吵死了!”鄰居老頭打開門罵道,“你找誰?”

“您好,請問這裡住著一位叫楊淑妹的老婆婆嗎?”

“你說楊淑妹?”老頭懷疑地瞪了他一眼,“已經走了兩年了,你誰啊?”

外婆……已經去世了?聞秋怔住了。

印象中的外婆一直健健康康,身子骨硬朗,農活家務一把抓——但那的確是很多年前的記憶了……如果外婆還活著,又怎麼會讓院子荒成這樣?

聞秋的鼻子一酸,心裡悶悶地喘不過氣來。其實媽媽很少帶他回去,他和外婆的感情不深。隻是這人世間的羈絆又斷了一條,除此之外他真的沒有彆的地方可去了。

他紅著眼圈說道:“我是她外孫。”

“那你怎麼會不知道你外婆的事?”鄰居狐疑道,“她那個不男不女的OMEGA兒子前兩年回來,草草辦了喪事,這房子就一直空關在這兒,也沒人管——我聽說他在城裡傍上了大老板,天天開豪車住豪宅,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