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年年的一個傍晚 去年麥收時,祁年年……(2 / 2)

風調上七年級,這學期上完就畢業了。

鬆崗公社的高中前些年停課鬨**時被砸了,房倒屋塌,後來複課,縣裡沒錢修房子,高中就沒再啟用。

現在,青陽縣就五所高中,除了縣城的青陽高中,縣城東、西、南、北方向最大的公社各有一所,鬆崗公社的學生要上高中,得去西隔壁的麻山公社或東隔壁的大禹溝公社,不管哪個,距離柿林都超過三十五裡,架子車拉著口糧去的話,得走一天。

上完高中還得回家種地,這種辛苦就顯得十分沒必要,所以這幾年,柿林和附近幾個村子沒有一個孩子上高中。

風調和同班的人根本就沒想過上高中的事,大家都覺得,種地的話,小學的知識就使不完了。

所以,年年的一年級有四十多個人,這還是光四、五、六隊的學生,因為距離大學校遠,一、二、三隊的孩子四年級之前在東柿林有單獨的小學校;雨順的四年級五十多人,風調的七年級隻有二十多個人。

田素秋說:“就算真畢業了,也不能不尊敬老師,老師既然說了,多少都得繳點,不能下老師的臉。

您先不用想這事,您哥回來咱商量商量看咋弄。”

風調說:“那中,明兒要是看見慧萍她幾個,我給她們說一聲,叫她們也想法繳點。”

“哢嗒。”

“哢嗒”

“嗡……嗡……”

機杼碰撞聲和紡花車轉動的聲音交錯響起,年年一下就放了心,不管啥事,大人肯定有法。

*

春來比平日到家的晚,看起來還很興奮,進屋的時候吹著口哨,屋裡幾個人都停了手裡的活兒看他。

年年問:“你咋鎮高興哥?”

春來先伸手拿了個饃,咬了一口才說:“您猜。”

雨順想了一下:“有人給你說媒?”

春來拍了雨順腦袋一下:“嘖,咋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年前已經過了二十周歲,雖然臉不是濃眉大眼那種好,眼睛也不大,還是單眼皮,個子雖然高,卻有點太瘦,可人往那兒一站,特彆順眼,過年前後好幾個人給他說媒,都是同村的嬸子大娘來說自己娘家的女孩子。

春來都沒見,一是他覺得自己還小,沒辦法把結婚生孩子跟自己的生活聯係起來,二是他羨慕電影裡那些自由戀愛的故事,也想擁有一場那樣不期而遇怦然心動的經曆,覺得以拉纖說媒開始的愛情太無趣,不浪漫。

在農村,一旦不上學,十七八的男孩就算是完全的成年人了,結婚生孩子就成了天經地義的事,這些年國家提倡晚婚晚育,不到法定年齡不準結婚,年輕人的結婚年齡普遍晚了好幾歲,可過了二十歲連相親都不願意,就有點出格了。

幾個說媒被冷落的嬸子大娘不高興,就到處抱怨說春來大樣、挑剔、難說話,告誡其他人以後不要給祁家的孩子做媒,免得落沒臉。

田素秋倒是沒想讓春來現在就結婚,但媒婆們那些話讓她很有壓力,農村人的生活範圍就這麼大,以後要是沒人給說媒,還真是個事兒。

於是,她不得不勸兒子,就算不樂意,也要去見見,大不了回來說不滿意,沒看上對方,媒人沒話說。

春來知道田素秋撐著這個家不容易,不想因為自己得罪太多鄉親鄰居,就去見了幾次麵,結果當然是都不滿意,所以他現在特彆討厭有人給他做媒。

雨順笑:“哄著你耍咧。”

田素秋性子急,問:“到底啥事孩兒?”

春來不吊他們了:“咱大隊來了三個知青,分到咱隊一個,好像是立仁叔家的親戚,就住到三奶奶家。

將下工時候,老全大爺叫住我跟建國、長順、小五,叫俺先去三奶奶家西屋看看,有啥雜七雜八的,明兒清早去幫忙騰一下,給屋裡打掃乾淨,彆叫人家覺得受怠慢了。”

年年也興奮起來:“保山家的親戚?”

王立仁是保山的父親,也是柿林最有名的能人之一,在公社當副書記,不過天天下班回家,柿林大隊很多事都會找他拿主意,五隊幾乎所有人家的婚喪嫁娶基本都是他主持。

春來點頭:“嗯,老全大爺是這麼說的,不過,立德叔家倆孩兒都還小著咧,不該下鄉吧?”

王立德是王立仁的弟弟,保山的二叔,在青陽縣工作,跟前兩個兒子,老大也比風調小。

田素秋說:“您立仁叔有個姐,不是親生的,具體咋回事我也不老清楚,聽說擱商洲上過啥大學,好像是專門給女孩兒們開的大學,後來就擱商洲結婚了,男人好像還是個大官,可能是她家的孩兒?”

“有可能。”春來點頭,還是很興奮,“不知這人啥樣,會不會跟電影裡演的那樣,開始看不起農村,嫌農村人土,嫌農村醃臢,傲氣的不行,以後慢慢慢慢就變得可好了。”

聽見“醃臢”倆字,年年心裡猛一激靈,好心情瞬間消失,對著春來大叫:“哥,學校叫俺繳糞咧,要是不繳或是繳的老少,就站到全校人前頭丟人。”

“昂?”春來一愣,隨即又有點生氣,“哪鱉兒想的瞎巴主意,一年級的孩兒,茅勺都拎不動,你會澆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