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司月記起一件事來——憫離!
雖然她的肉/體已毀,可是靈魄尚在,這樣說來的話那以她部分靈魄為本體的憫離應當也還在!
經曆了這麼多,司月終於遇到一件值得她真正開心的事兒。
二話不說,司月便在掌中凝聚起靈力,口中默念秘咒,隨後閉上眼等待奇跡的出現。
那個世界已經沒了,怎麼可能隻留下一支……
隨後,隻聽有什麼東西劃破水麵的聲音傳來,然後聲音到她掌心時戛然而止。
司月的心跳得越來越快,憫離於她而言早已不是一件武器那麼簡單,此時也成了她心中的慰藉。
她慢慢睜開眼,隻見手掌上懸浮著一隻木簪。
還在!憫離未毀!
沒高興多久,司月又喜極而泣:連這憫離都還完好無損,可師父卻沒能逃過此劫就此殞身。
司月將憫離插入發間,內心隻責怪自己:倘若不是因一己之私觸犯大忌,貿然用窺憶術窺探天地才引來了“譴”,也不至於萬物萬生俱在一瞬間灰飛煙滅。
忽然,司月眼前又一黑,雅間再次映入她的視野。
雅間內穆平麵色凝重地靠在床頭,懷中摟著那位司月先前見過的女人。
女人依偎在穆平懷裡把玩著手中的玉佩,過了許久才開口:“過些日子若情就會知道這事兒,門外那人應當是宮氏的那位高手,否則早被我截下了。”說著,女人手中的玉佩碎成幾片,隨後女人發力擲出手中的碎片,登時那幾枚碎片深深嵌進屋內的幾個角落。
穆平不安問道:“那……她會下手嗎?”
“暫時不會。既然她知道了宮月兮還活著,自然不能對咱們出手,你可彆忘了,宮月兮仍是宮氏棄女,何況她現在的身子底——”
“也是,雖說她被一小妾毀了根本……不過宮氏家主尚且還寵著她,此時與若情作對……那可真是會惹來大禍!”
女人搖搖頭:“雖說如此,可法子還是有的,何必讓我們親自動手?隻‘借刀殺人’一招就能讓咱們脫離那泥潭。”
“夫人你這是……有法子了?!”
女人輕笑:“早便同你說過行事說話前就要考慮到各種結果,你偏不聽!如今自然想不到什麼解救的法子了……幸而我都記下了這一樁樁的事兒……”說著,女人微微撐起身子湊到穆平耳邊說了幾句。
而後就見穆平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揚了揚唇角,一把摟緊女人,笑嘻嘻道:“還是夫人聰明!若沒有夫人助陣,為夫我不知還要栽多少跟頭!就依夫人所說,後兒……不,明日我就出去一趟。夫人可不要太想念我了——”
……
司月的視野再次回到流雲舟上,心中所想卻又不知如何明了,隻覺得這兩人的心思實在是深沉,總該想個法子應付才是……
待人聲已散,微涼的晚風吹入她的衣袖激得她打了個寒顫時才敲定了主意。
司月從物空間取出比鄰鏡來,先借著這看似普通的鏡子查看自己與宮月兮的麵貌相差不大才放下心往裡注入靈力。
在畫麵顯示出來前司月壓低了聲音,儘量模仿宮月兮的聲腔。
過了許久,鏡像上才顯示出臉色潮紅、呼吸微亂的穆平的臉。
司月一看就知道自己又是擾了他們倆的好事,麵上仍是淡淡的表情:“你知道我的行程了?”
隻見穆平的身形一晃,表情也有些僵硬,然後才輕輕點了點頭。
司月勾唇輕哼一聲:“今天我回了一趟天城辦了點事兒,明早就要啟程離開,客棧的打理如何了?”
穆平簡單交待了幾句後又誇大其詞稱讚自己一番,司月皺眉打斷了他的長篇大論:“這樣就好,近日我在彆處探得幾分行商的消息,暫且就這樣經營下去,再往裡多加些人手,日後也大有用處。若是有什麼新消息……等候吩咐便是!”
穆平連連點頭,未待他繼續說下去,司月已收回靈力,比鄰鏡又恢複成一麵普通的鏡子。
司月起身,看見方才被風吹走的青紙又全都飛了回來,然而這些紙張紛紛繞開司月往城外的某個地方飛去。
司月心中詫異出現一瞬,隨後記起自己也要出城,腳下用力輕功奔往城外。
……
次日午時,悅來客棧。
穆平已早早離開了天城,隻將一切事務交給他的夫人打理。
穆平的夫人即是司月通過靈蠱見到的那位雅間女人,無人知曉其姓名具體如何,隻聽穆平喚她“玉兒”,於是眾人都叫她一聲“玉夫人”。
此時玉夫人坐在後廳的太師椅上,一手端著茶杯送到嘴邊輕抿一口,一手捏著最後一張契紙,看了許久後才放到麵前的桌上,而後抬眸看向站在她前麵的四個小丫頭,微微皺眉道:“怎麼領來了四個?先前不是說三個就夠了麼?”
一旁的劉婆子稍表歉意後微笑道:“是掌櫃的臨時改了主意,隻是未來得及知會您一聲。”
“罷了,”玉夫人放下茶杯,起身往耳房走去,過了許久才拿了一本冊子與一個小木匣子從耳房裡出來。
玉夫人拿起最上麵的那張契紙,輕聲道:“靜客……”
“是。”最左側的女孩兒應了聲,玉夫人抬眸記下她的相貌,忽然察覺到了什麼,玉夫人又去問那劉婆子:“已經改名兒了?”
劉婆子點點頭,道:“掌櫃的走前已經擬好了名字,從左至右依次為靜客、朱嬴、月寶、上招。”婆子每叫到一個名字就有一個丫頭向玉夫人行禮。
“對這些事倒是上心……罷了,你先領著去,教她們學些規矩,再看看哪兒還缺人手就安排著頂上。”
“是。”
劉婆子向這四個丫頭使了眼色,隨後五人依次往雜役室去。
玉夫人淺淺歎了口氣,忽視那四道好奇的眼光,將四張契紙放進小匣子裡,再在冊子上添幾個名字。
這邊,劉婆子已領了四個丫頭進了一個小廂房,取了四套樣式統一的衣服給她們,另再囑咐幾句後便拉上布簾等她們換好客棧的衣服出來。
上招見劉婆子走了才鬆一口氣,衝另外三個眨了眨眼,悄聲道:“原來外頭的話也不見得有幾分真,我瞧著玉夫人可好了!”
靜客看了她一眼,放下挽著的長發走到裡間換衣服;朱嬴朝她點點頭,再送去一個微笑後也不多說;月寶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聳了聳肩,去另一處換衣服。
上招隻得閉了閉眼,在原處借著屏風的遮擋迅速換好衣服在外頭等她們。
上招舒了口氣,借著屋內的一麵銅鏡打量一下自己的樣貌,她不多想立即走出廂房。
劉婆子見出來的是上招,麵色柔和了幾分,挽住她的手,輕聲道:“如何?我不曾騙過你吧?”
上招點點頭,道:“多謝劉婆婆照料,否則……否則今日我就是在那處了……”
上招越說越低聲,眼角也泛出點點淚花來,再又收好哀傷情緒,轉而投以感激的目光,緊緊抓著劉婆子的手,道:“幸而您心善才救了我一命,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劉婆子拍了拍她的手,低聲道:“今後安好便行了。”
上招重重點了點頭,用衣袖作勢去擦那幾滴根本不會流下來的淚,露出手腕上的咬痕後乖乖站到劉婆子身後候著,看著依次從屋裡出來的靜客、朱嬴、月寶三人,微微垂下頭,藏好自己的笑容。
司月收回靈力,開始回想昨天的深夜——
昨天夜裡司月借著濃濃的夜色躲過巡查的士兵出了城,一路直奔附近的某個人牙子聚集的小營地,偽裝成將被人牙子賣到天城去的奴隸。
人牙子的隊伍出發時正巧遇上了剛從村子出來往天城趕的劉婆子。
司月讓幾隻化形蠱偽裝成野獸去襲擊劉婆子的車馬,而一道去天城黑市的人牙子看著的“上招”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闖了過去,因她渾身是傷,血腥味將野獸吸引過去,最後人牙子趕來擊退野獸時上招也不幸落下一處新傷口。
劉婆子回過神來時上招已被人牙子用幾根藤條綁了回去。
而今早穆平安排劉婆子去挑幾個伶俐的丫頭回來時恰巧遇到了那個可憐兮兮的上招,劉婆子一時不忍就在黑市裡把上招的賣身契買了過來。
於是,上招站在了悅來客棧的廂房裡。
“走吧。”
“是。”
劉婆子領著四個丫頭去了後廚,給她們安排了輕鬆的活計,又派一個婦人盯著她們後就又原路回到後廳去回稟玉夫人情況。
司月把角落裡的柴火搬到灶前,盯著灶裡燒的正旺的火,飄出來的火星落到拿在手中的木材上。
……
轉眼,時間已過去大半個月,穆平也回到了天城。
來時風塵仆仆,直衝玉夫人的房間去。
不知穆平同玉夫人說了些什麼,玉夫人一連好幾天都沒給個好臉色看,因而眾人都將一顆心懸在嗓子眼,生怕撞到長槍上受罪,個個鉚足了勁乾好自己手裡的活兒,僅在午後時分方得一二分閒暇。
月寶捧著盛滿了飯菜的碗湊到上招身旁——近日來隻有上招常同她閒聊,朱嬴也開始同靜客一樣沉默寡言起來。月寶是個話癆子,哪裡忍得了寂寞,一番簡單的斟酌就讓她走近上招。
月寶扒了口飯,含糊不清道:“你怎麼和劉掌事那麼熟?我看她明裡暗裡地都在幫你呢!前幾天還安排你去櫃台收賬呢!”
上招偏頭看向她,略略皺眉,道:“許是……我看起來有些可憐?”
月寶點點頭,又扒了一大口飯進嘴裡,慢慢道:“我也挺可憐的,怎麼就沒有遇到劉掌事這樣好的人呢?”月寶這樣說著就濕了眼眶,又狂吃幾口飯。
上招看見她脖子下若隱若現的傷痕,才舒展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許久才說道:“日子在慢慢變好不是嗎?你看這家客棧不就挺好的?隻可惜少東家不在,不然還能早點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