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卿歎了一口氣，轉過頭問一臉悲憤的韓非，“你覺得哪個國家可以活下去？”

韓非突然被點名，越緊張越是說不出話，焦急地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李斯。

李斯也不客氣，“秦國，其餘六國皆弱。”

荀卿似乎習慣了李斯替韓非作答，“你是楚國人，也不在意楚國麼？”

李斯嗤笑一聲，“楚王目光短淺，不足成事。荀師也曾事楚，春申君養士三千，卻何曾重用荀師？六國的升平不過黃粱一夢罷了。”

荀卿歎了一口氣，“追求富強沒有錯，秦國地形優越，百姓淳樸，百官敦厚，士大夫賢明，朝堂治理井然有序，但是離真正的富強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禮義仁政麼？”

李斯這一刻突然明白了，荀子力崇仁政的推行。

一條曾經被自己視作無用的路。

李斯知曉結局。

原先以為荀子站在第一層，自己站在第二層。

現在想來，荀子似乎早看清了第二層的結局之後的結局。

荀子，在諸子百家中，似乎一直不怎麼耀眼。教科書裡不過一筆帶過，史書裡最多寥寥幾句。

他信奉禮教的感化作用，又信奉“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的唯物主義，敢於質疑他在的時代的“君權天授”的絕對權威。他尊重君權，卻更愛護百姓，認同藏富於民。

諸子百家並不是一座座與世隔絕的孤島，各種學說交相輝映，儒家也在這種氛圍中博采眾長，不斷吸收著新的養分。

李斯站起身，向荀子行了一禮。

他麵前的，是諸子百家的集大成者，也是先秦最後一位儒學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