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閃光燈。微笑,閃光燈。彩色,黑白。被血染紅的合照。
為什麼當時沒能掙脫?為什麼要參與那次合影?
他的頭又開始痛。
一顆子彈。射斷了那條繩子的子彈。
左輪手qiang。打穿了心臟的左輪手qiang。
他看見了夕陽,漫天的霞光。
“對於背叛,隻有用製裁才能回報……我說得沒錯吧?”
蘇格蘭!
“你再聽他的心跳也沒用了,已經死了。”
蘇格蘭,振作點!
“你沒聽說嗎,這家夥是日本公安派來的警犬。”
可惡!!
……
“你們全都彆過來!!!”
鬆田陣平兩眼發紅,啞著嗓子怒吼,想要關上宿舍的門,卻被伊達航用手撐住。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整個人都歇斯底裡,發了瘋似的趕他們走。“出去!快出去!”
“這裡不歡迎你們,離我遠點!”
“陣平,你到底怎麼了?”
“走啊!!”
鬆田陣平爆發出一股驚人的力量,用身體的重量將宿舍門壓了回去,終於把門鎖上了。
他背靠著門,虛脫般滑落在地,隨手拿起從床頭櫃上掉落的夜燈扔了出去,將它砸得粉碎。
“小陣平,你開一下門好不好?”萩原研二隔著屋門耐心哄勸,“不要砸東西了,小心弄傷自己。”
“對啊,有什麼事情就說出來,大家會幫你想辦法的!”伊達航按捺著心裡的焦急和擔憂,跟著勸解。
“陣平,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困難?”諸伏景光鼓勵他,“不要什麼事都自己一個人扛,當初可是你們對我說‘死不了的!隻要有我們五個在,就總能有辦法的’。以前你曾對我伸出援手,現在該輪到我幫你了——朋友之間就是這樣的,不是嗎?”
鬆田陣平沒有吭聲。
他滿腦子都是朋友們慘死的畫麵,耳邊的聲音和眼前的幻象紛亂交錯,一時也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
他聽著大家一聲聲的安慰和勸解,眼眶漸漸開始發熱。他的雙肩劇烈顫抖著,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以免他們聽出什麼異樣。
“陣平?喂,你說句話啊!你還好吧?”降穀零發覺裡麵沒聲音了,生怕鬆田陣平出事,連忙在門上拍了兩下。
鬆田陣平左手捂著嘴,右手在門上敲了敲,用摩斯密碼回應:“— — — — . —”
“小陣平,雖然不知道你有什麼苦衷……”
萩原研二聽懂了他敲的摩斯密碼,卻依然不敢放鬆,畢竟自家幼馴染看起來完全不像是OK的樣子。
“但是我們都會理解你的,放心吧。”
“即使不能靠近你,大家也絕不會丟下你一個人……我們的心是在一起的。”
鬆田陣平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來自幼馴染的溫暖了。
自從萩原研二犧牲後,冰冷的墨鏡和黑西裝就變成了他的盔甲。他以高傲疏離的態度將自己與整個世界割裂開來,仿佛刀槍不入,亦無軟肋,隻對特定的那幾個人敞開心扉。
——如今,那種失而複得的感動填滿了胸腔,這幾個月以來的孤獨、痛苦和堅持都變成了值得的。
溫熱的液體朦朧了他的雙眼,順著臉頰淌落,沾濕了衣領。
他不願暴露自己的軟弱,蜷縮著將臉埋進臂彎,身體形成一種戒備的防禦姿勢。
隔著宿舍的門,他們隱約聽見了幾聲壓抑的抽噎,陌生又熟悉。
相識了十幾年,萩原研二從沒見過幼馴染的眼淚,聽到這個聲音也不禁有些慌神。
“小陣平,你彆難過……你不想開門,就不要開!我什麼也不做,就想在外麵陪陪你。”
他一向是個感性的人,很容易被他人的情緒感染,對朋友的痛苦感同身受。
萩原研二背靠著那扇門坐了下來,維持著和鬆田陣平相似的姿勢,就像是在和他背靠背一樣。
其他三人見狀,不約而同地保持了安靜。
降穀零微微低頭,看見好友那雙明淨的紫眸間閃爍著若隱若現的水光。
“對不起……我真的有難處。”
鬆田陣平緩了半晌,終於平複了方才止不住的哽咽,找回幾分理智。
他用力擦拭著濕潤的眼角,心想:無論如何,至少要先熬過警校的這段時間再說。
“如果你們相信我,這幾個月就和我保持距離,彆和我說話,也不要回想任何關於我的事。等到畢業的那天,我會跟你們解釋清楚。”
“我不是在開玩笑,這是生死攸關的事。”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門外響起了萩原研二的聲音:“好。”
他撐著地麵站起身來,朝著幾位同伴笑了笑,眼中浮動的水色已然消失不見。
這是他與鬆田陣平之間獨有的默契。即使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看不見,也願意本能地相信對方。
“我們走吧。再待下去,恐怕會給小陣平惹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