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田陣平張了張嘴,勉強吐出幾個氣音。他的聲音太虛弱了,琴酒離得又遠,根本聽不見,也看不清他的口型。
琴酒坐在沙發上,遙遙朝他投去傲慢的一瞥——他的十根手指全被打斷,雙腿也中了彈,倒在地上爬不起來,哪裡還有反抗的能力?
不過是一隻垂死掙紮的老鼠罷了,不足為懼。
琴酒起身走向鬆田陣平,蹲下來看著他,左手用力鉗住他的下頜,嗓音透著懾人的陰冷:“大聲點,我聽不清。”
貼著下頜的指腹觸感粗糙,帶有一點槍繭,看來這是他的慣用手。
鬆田陣平喘了口氣,驀然發狠,使勁咬住了琴酒按在自己唇下的大拇指——
他以為他低下了頭顱,就會屈服,會求饒。殊不知,那隻是最凶悍的野獸在拚死反撲之前的隱忍蟄伏。
臨危之際,這位桀驁不馴的警官骨子裡的血性與野性被儘數激發,用他身上僅存的、最為鋒利的武器,與敵人展開了慘烈的殊死搏鬥。
他死死地咬住了琴酒的手指,將它咬得皮開肉綻,鮮血直流。
“該死!快鬆口!”琴酒大怒,右手抄起一根鐵棍砸向他的額頭。
鬆田陣平被打得頭破血流,卻因疼痛爆發出更加可怕的力量,硬生生咬斷了琴酒的拇指指骨。他啐了一口,接著往下咬去,連同旁邊的食指一並咬得血肉模糊。
骨裂的脆響清晰可聞,向來冷酷的琴酒也忍不住痛得麵容扭曲。
“砰!”
伏特加開了一槍,命中鬆田陣平的背部。鮮紅的液體從他口中湧出,但他依然緊咬著琴酒不放。
他被額上淌落的血糊了滿臉,一雙眸子卻亮得駭人,眼神猶如狼瞳般冷厲。
“砰!砰砰!”
伏特加連開數槍,鬆田陣平終於搖晃著倒了下去,再也沒有發出動靜。大片赤紅的血跡在他身下蔓延開來,室內隨之陷入短暫的死寂。
降穀零站在旁邊,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插在兜裡的拳頭攥得死緊,指甲深深刺進了掌心。
“真晦氣,臨死之前還要咬人一口。”
琴酒捂著不斷冒血的手,嫌惡地踢開了地上的人。
他一個眼神示意,周圍的黑衣人隨即舉起了武器,漆黑的槍口齊齊對準降穀零。
“波本,輪到你了。”
鬆田……
鬆田!!!
降穀零猛然驚醒,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拂曉的晨光透過玻璃窗映入臥室,一切都顯得靜謐安詳。
原來隻是一場夢。
他長長呼出一口氣,感覺臉上濕漉漉的,抬手一摸,才察覺自己已經淚流滿麵。
儘管隻是一場夢,但夢境裡琴酒的冷酷殘忍、鬆田的高傲不屈都太過真實。
而且,最可怕的地方在於……
降穀零悲哀地發現,假如噩夢成真,自己能做的事也就是像夢中那樣——即使眼睜睜看著同期在自己麵前咽氣,也不能露出半點破綻。
因為他是公安,是臥底。
想必夢中的鬆田也理解這一點,不想讓他痛苦為難,才會故意激怒琴酒尋死。
降穀零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現在是早上7點多。
這個時候,鬆田應該起床了吧。
他起身穿好衣服,給鬆田陣平打了個電話,卻一直沒人接。他聽著電話那頭的嘟嘟聲,心中不安的預感越發強烈。
鬆田陣平的電話沒能打通,他隻好接著給萩原研二打電話,對方很快就接聽了。
“小降穀?這麼早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萩原,我夢見鬆田出事了,打電話又沒人接……你能去看看他嗎?”
“好,我這就去。”
萩原研二匆匆結束了與降穀零的通話,跑到隔壁宿舍敲了敲門。“小陣平!你醒了嗎?我有急事找你!”
他等了一會,沒有得到回應,加大力道開始拍門。
“小陣平?小陣平!你在嗎?”
萩原研二握住了門把手,沒能擰開,顯然是被人從裡麵反鎖了。他情急之下,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直接把門撞開。
鬆田陣平穿著睡衣躺在床上,臉頰通紅,嘴裡含糊不清地呢喃著什麼。
萩原研二衝過去檢查情況,驚覺他的額頭燙得嚇人,也不知道究竟拖了多久,搞不好從昨晚就開始發燒了。
“陣平,陣平你怎麼樣?你振作點!”
他喚了幾句,見幼馴染燒得昏迷不醒,連忙把人抱起來往外跑,準備開車送人去醫院。
“萩……咳咳……”
他聽見鬆田陣平昏昏沉沉的囈語,伴著溫熱的氣息噴吐在他頸側。
“不要過去……會死的,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