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幼馴染輕聲的夢囈,萩原研二的腳步頓了一頓,繼而穩住雙手,繼續抱著人趕往警視廳的停車場。
……小陣平這是夢到我出事了嗎?還是夢見了當年那場爆炸案?
在我離開的那四年,小陣平做過多少次這樣的噩夢?
他不敢細想,越想就越忍不住心疼。
他沒有問過鬆田陣平什麼時候養成了抽煙的習慣,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那樣偏愛莊嚴肅穆的黑西裝。他們彼此心照不宣地將過往的傷痛掩藏起來,唯有病中偶爾流露的脆弱情緒,才會把那段黑白的回憶撕開一角。
2月份的天氣還是很冷,鬆田陣平隻穿了一件睡衣,雖然車上開著暖氣,但下車的時候難免會冷。
萩原研二脫下自己的毛衣和羽絨服,將他裹得嚴嚴實實,才敢抱著人下車。
他一路直奔急診,看著鬆田陣平被安置在病床上,一旁的護士為他檢查、配藥、輸液,才感覺一路提著的心稍微放下些許。
“好熱……”鬆田陣平雖然意識不清,依然不適地蹙著眉,呼吸聲也變得粗重了幾分。
萩原研二默默地握住他那隻未輸液的手,被上麵黏糊的汗水沾了滿手,卻始終不肯放開。
他們都以為這隻是一次普通的感冒發燒,沒想到情況比想象中嚴重得多。
由於鬆田陣平獨自將自己反鎖在宿舍房間,在無人知曉的狀態下高燒一夜,耽誤了最佳治療時間,再被醫院診斷出肺炎時,病情已經不容樂觀。
“患者有吸煙史,具體時長你們清楚嗎?”
“應該是六年左右吧。”萩原研二記得原本的鬆田陣平並不抽煙,是來到這個世界後才開始的——或許是在他殉職後養成的習慣。
自從26歲那年的冬天起,他就儘心儘力地監督幼馴染調養身體,但偶爾還是會逮到一隻偷偷吸煙的小陣平。
“吸煙危害健康,對肺部的損傷尤其嚴重,以後還是勸他戒煙吧。”醫生說道,“他的情況不太好,需要轉入重症監護室觀察幾天。如果有什麼變化,醫院會隨時通知你們。”
那他……會有危險嗎?
這句話萩原研二沒敢問出口,生怕一語成讖。
鬆田陣平依舊昏迷不醒。因為呼吸係統受到影響的緣故,他已經用上了呼吸機,大半張臉都被透明的麵罩掩著,蓋在白色被褥下的胸膛隨著氣息輕微起伏。
“我很抱歉。”
伊達航看著鬆田陣平被護士推入重症監護室,低聲說了一句。
“班長,不是你的錯。”
萩原研二停在重症監護室外,居然還有餘力朝他笑了笑。“你比任何人都不希望發生這種事。”
那溫柔的微笑中透著藏不住的悲哀,讓人看得心酸不已。
“說起來,那個平安禦守真是一點用都沒有……小陣平又是吐血又是進ICU,我要去神社退錢!”
“萩原,不想笑就彆笑了,我不需要你的安慰。”伊達航見不得他強顏歡笑,“這種時候,最需要安慰的人明明是你自己啊。”
漫長的等待無疑是一種煎熬,尤其是在重要的人生死未卜的時候。
第二次接到醫院發來的病危通知書時,萩原研二控製住了自己顫抖的指尖。他的神情鎮定得出奇,在伊達航關切的注視中勾起嘴角,深吸一口氣。
“沒事的,我相信他。”
伊達航點了點頭,知道這位同期大概有一些不方便外露的情緒,善解人意地為他提供獨處的空間。“那我先出去買點吃的,給你帶一份?”
“好,謝謝班長。”
伊達航走後,萩原研二給姐姐打了個電話。
“研二,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萩原千速昨天就得知了鬆田陣平入院的事,詢問如今的狀況。
萩原研二緊繃的肩膀慢慢塌下來,強撐的笑臉上終於流露出一絲疲憊。
“姐姐……我快撐不住了。”他的聲音難以抑製地發著抖,“我……不可以失去他。為什麼要這麼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