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天已經放晴了。湛藍的天空滾著大朵大朵白軟的雲,從天際來了一陣風,撩動路旁鬱蔥挺拔水杉。
枝葉順風而舞動的聲音,像城市儘頭我從未去過的那片海。
下午基本上就是些大型項目,八百米接力什麼的。
中午午休時我聽見窗外有小攤販和門口大爺聊天,等他們終於不聊了我也能閉眼時,午休結束的鈴聲響了。
我一打開宿舍大門刺眼的陽光便直直照進來,我後退了一步,低垂著眼走到場地。
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後便盯著地上一個點發呆,直到自己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午睡那會兒睡不好簡直就是於我而言的酷刑,特彆難受。
在我向後栽去時林枝知手疾眼快撈住我的後背,方桐羽看了我一眼:“咱倆換個椅子吧,你好眯一會兒。”
我欣然接受,跟方桐羽換了個椅子,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閉眼。
被遠處暖和陽光照著的我陷入昏沉意識前,最後的動作是拍了拍旁邊的方桐羽。
“……一會兒你跑八百告訴我一聲啊。我還得……”
給盛周加油。
說睡了也不算睡,畢竟坐著真的很難睡著,脖子還又酸又痛。
一點半起床,一點四十五正式開始下午的運動會。我極速眯了十五分鐘後感覺神清氣爽,重回巔峰。
方桐羽在旁邊整理我們上午玩的牌:“我還以為你起碼得睡一個小時。”
我緩了緩,大腦剛剛開機:“我再睡脖子就斷了。”
林枝知觀察了一下我的神情,遞過我的水杯:“喝點兒水吧?我中午午休結束起來都是口乾舌燥的。”
我熱淚盈眶地接過:“謝謝。”
周圍依舊鬨騰得不行,有人在後麵的場地上跳繩玩雙杠,儼然一副要起飛的樣子。
“你們十月一都有什麼安排啊?”我問。
畢竟十月一之後的一年就沒什麼假期了,再等就得等到元旦。
“上補習班、寫作業、複習。”林枝知溫聲說道,手上拿著她上午戴著的白色鴨舌帽。
“組長你真厲害。”方桐羽和我同時感歎。
林枝知拍了拍帽子上的灰,略微疑惑地看了一眼我們。
“反正如果是我的話,很有可能會四處遊蕩著玩吧,在街頭籃球場打打球什麼的。”方桐羽說。
我摸摸下巴:“打籃球?挺好,我也想打。”
接著林枝知和方桐羽同時發問:“那你呢,你十月一乾什麼?”
我:“嗯……宅著吧。”
如果沒人約我出去搓一頓局去玩,我也就是找盛周聊天,然後什麼都沒乾成。
方桐羽歎了口氣,幾乎是在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我:“難得十月一小長期,你卻把時間浪費在學習上……!”
我:“……不,如果這次月考不考好,我會死的。”
方桐羽聽了有些驚訝:“你家裡人對你學業方麵很……嚴格嗎?”
我下意識有些心虛:“嗯?嚴吧。”
這裡的“會死”指的是盛周對我的懷柔政策。雖然我覺得年級前一百的成績於我而言已經夠本,最起碼能考上我想上的二中,但是事實證明盛周永遠想的比我更長更遠。
他比我媽更操心我的成績,按理說隻要正常發揮就能上重點高中一中英材班的盛周同學會生拉硬拽著我上補習班。因為我基礎不紮實,他就苦口婆心、執迷不悟、大有一種不把我這堵南牆撞飛就不回頭的精神來勸我多做題、整理筆記。
而我家裡人其實對我是放養,了解我但不會去刻意要求我考多好的名次。
雖然盛周是一個特彆特彆麻煩的人,但是他教我的東西都很有用,很多時候他更適合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刷題,卻還是選擇陪我上鬨騰的二十個人一教室的補習班。
所以,我也希望自己這次能安下心來好好複習。
畢竟,學習歸根到底還是我自己的事,總是麻煩彆人也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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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熱鬨非凡的運動會後,我們歡歡喜喜地迎來七天小長假。
我們收拾場地上的紙屑時,楊譽佳提著椅子說:“如果祖國母親能再過個陰曆生日就好了。”
拖著垃圾袋走過的方桐羽:“我也好想。”
一把撿起椅子下垃圾的徐謂冷笑道:“你倆想得真美。”
我拿著掃帚掃過他們收拾的地兒,心思卻不在這上,忍不住抬頭找盛周。
一班的同學也在收拾衛生,把垃圾往空箱子裡放。
跑八百接力的時候他們一班步起慢了些,落了半圈。盛周是最後一棒,力挽狂瀾,最後一班拿了第二,第一是二班。
方桐羽和徐謂他們幾個男生拿著獎狀凱旋歸來,所有人都很高興,包括隔壁一班,他們一致認為輸給兄弟班和羸了沒什麼區彆。
方桐羽可能和上午的我心態一樣,激動過頭了,一把攬住徐謂和路過的我大笑:“兄弟姐妹們!我們是第一!”
徐謂朝我笑了一下,然後揮手痛擊方桐羽:“方桐羽你大爺!趁機占人女生便宜是吧!”
“什麼占——”方桐羽這才發現他的手,臉一下子紅了:“啊我你那個對不起!!季許風!”
隻能說初中的我是一點兒都沒開竅,對那種男女之情還是很懵懂的,我當時沒太理解他為什麼臉紅,但是看他那恨不得切腹謝罪的樣子我就非常寬容地拍拍他:“沒關係。”
這個時候我回頭,看見同樣被人攬著肩膀大聲慶祝的盛周。
他手裡也拿著張大獎狀,似乎一直在看著我。
目光碰撞上時,他輕飄飄移開視線,向遠處的班主任走去。
我皺了皺眉,發現他走路的姿勢一瘸一拐的。
是跑步的時候傷到了嗎?
一直到運動會閉幕收拾場地時我才有空去找盛周。
他正在洗手池那裡,我拎著掃帚過去,發現他正在洗臉。
劉海濕嗒嗒的被他往後一捋,抹了一把臉,他睜開眼看著我,我問他:“你腿怎麼了?是不是跑步的時候傷到了?”
“大概是吧。”他點了點頭。
盛周今天穿的是短褲,長度到膝蓋。
我蹲下身看著他的腳踝:“疼嗎?”
盛周聲音從頭頂上麵傳來:“有點兒。”
我思考了一下,覺得腳扭了不算小事,傷到骨頭該怎麼辦?
於是我伸手就摸了摸他的左腳踝:“那這樣呢?會疼嗎?”
在我摸到他的時候他非常劇烈地抖了一下,然後他緩緩地支著左腿,右腿彎曲著蹲了下來,和我平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