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有些恍惚，好像剛剛關了燈的教室是我的一場夢。

而現在，夢醒了。

一股莫名的悵然堵上心頭。

和夏崇理對話、讓盛周進來旁看。

如果是開著燈的話，這些事我做不出來。

可能這就是一種黑夜中的朦朧美？

說到夏崇理。

我懊惱地趴在課桌上，腳指頭開始大工程。

我這幾天不會學傻了吧！

還是被這恐怖片嚇的啊！

電影結束，該回位置的回位置。後麵一聲輕響，夏崇理垂著頭走了回去。

我從桌兜裡抽出物理練習冊，盯著上麵的數字怔愣了幾秒，頓時頭腦清醒了不少。

物理，誠我不欺。

在我們班不存在學過頭來不及收拾書包走人這一情況，哪怕你不帶表。

因為最後一節臨下課五分鐘，就會有人開始收拾書包。那聲音會越來越大，最後搞得一大半的人都開始收拾。

我做完兩頁物理題，正準備翻頁時，耳邊響起一陣窸窸窣窣，頓時就知道要下課了。

我看著題目，突然想到今天是這一年的最後一天。

這一天過去，就是新一年。

這一年裡，我過得怎麼樣呢。

我沉思幾秒，最終還是選擇加入收拾書包的隊伍。

下課鈴一響，我就聽到一聲重響，一個男生穿好外套背上書包哐當將椅子倒著放在桌子上，丟下一句新年快樂後火速離場。

那一響聲比下課鈴更振奮人心，行雲流水，不帶一點遲疑。

這是有多著急回家。

教室裡“明年見”之類的話語接二連三的響起。

我收拾好書包，背上的時候感覺背後被什麼東西撞了下，一轉頭發現是楊譽佳。

她抱著我說:“新年快樂！明年見季寶！”

我頓了一瞬，隨後也笑了下:“新年快樂啊寶。”

方桐羽和徐謂從旁邊路過，他倆都單肩背包，同時說了句明年見，方桐羽還補了句:“你倆怎麼還這麼膩歪。”

楊譽佳嗬嗬一笑:“嫉妒就直說，是不是徐謂不配合你？ ”

方桐羽立馬回頭。被徐謂一掌拍回去，笑著歎氣:“方桐羽你嫉妒就直說啊。”

方桐羽被拍著往前走了幾步，來到林枝知桌前，摸著後腦勺:“組長，明年見啊！”

林枝知被嚇了一下，反應過來便彎眉:“謝謝，明年見。”

徐謂和楊譽佳同時笑出聲來。

我抬頭夏崇理背著書包鬼鬼祟祟走到前門，但回頭看了眼教室裡熱鬨的人群。

其實，其實還不錯。

這一年裡，幸福的時刻很多。

-

終於走出教室，我抬眼看見盛周站在一班後門。

剛想過去，就聽見他麵前的一位女生說:“班長，祝你新年快樂。”

我避開人群擁擠的地方，靠在牆邊，打算等他們說完之後再過去。

放學的人群吵鬨，但我還是聽見盛周也回了一句:“新年快樂。”

“班長，”那個女生聲音很好聽:“這三天放假，我們幾個人打算去新開的那個商場逛一逛。你要來嗎？”

本市確實開了一家新商場，叫晨曦城。說是商場，倒不如說是整合起來的夜市。我和盛周遛彎的時候看見過，晚上時便燈火輝煌、張燈結彩，頂上的“晨曦城”三字熠熠生輝，盛周對著哢嚓哢嚓拍了很多照片，說有機會再去。因為不僅漂亮，賣的東西也都好吃，所以人流量也大。幾乎成了本市標誌性的建築。

我等了一會兒，才聽見盛周回答說:“能帶人嗎？”

“啊？”

“我想帶季許風去。”

女生好像懵了下，反應過來:“哦哦，二班的啊。可以呀，她同意就沒問題。”

盛周說:“行，我一會兒就問問她。”

我看見他跟女生擺了擺手，就從人群中過去。

盛周一回頭就看見我，眉開眼笑的和我說話。我看著他上揚的嘴角，腦子裡想的卻是:

剛剛盛周和那個女生說話的時候，臉上也是笑著的嗎？

也是像現在一樣笑的一臉不值錢嗎？

我一邊想一邊往前走，盛周跟了上來。

“剛才，”盛周說，“我們班同學跟我說——”

我看了他一眼:“什麼？”

“說，要不要去晨曦城玩——”

頭頂上的白燈籠罩喧囂，放學宣言響徹周圍。

我知道他要說什麼。

“我聽不見，盛周，你在說什麼——？”我做作地張著嘴，眼神真摯誠懇。

盛周安靜了。

我聞到一股很淡很淡的洗衣粉味，盛周稍稍彎下腰，輕淺呼吸湧上耳郭。

“……要是不想去的話，”他說，“我幫你拒絕。”

我猛地抬頭，伸手把他的腦袋轉了個方向。

“能不能彆替我做決定。”

雖然晨曦城確實很漂亮，但我不認識盛周班裡的人，出去的話也沒什麼話題可聊。

盛周垂下眼，我才發現自己剛剛說的話有些生硬。

我拉著他住前走，一直出了校門口，冷氣拍打上臉，我扭頭:“我是說，我不太想去，你要想去可以自己去的。”

盛周最大的優點就是善解人意，他沒再說什麼，反而向我道了一句歉。我撓了撓臉又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有點咄咄逼人，總感覺和盛周對話就好像我在訓狗一樣。

……哇這個想法真是太不尊重人了。

躺在床上的時候也在發愣，把這一年發生的事從頭到尾過了一遍。

臥室的燈光被我調到了最亮，爸媽也不會隨便開門進來，周圍燦爛又無聲。

“比起初一的沒什麼朋友，我現在也算是有進步了吧？”

思緒晃晃悠悠到九月份的活動結束後，盛周站在高我一階的樓梯上。

【我其實一開始想說，恭喜你在新班級交到了朋友。】

【但是我又覺得，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

我一直覺得，盛周在社交這方麵是非常厲害的。

大眾眼裡好看的外表，溫和有底線的性格，排得上號的優秀成績，在學校裡真的非常有名。

盛周他從不缺朋友。

其實按這種設定的竹馬，他身邊的青梅被籠罩在這種光輝下，總是有點焦慮的吧。

但是，我好像沒什麼感覺。

我交到的朋友，他們不是因為我的容貌、成績、或者什麼外在的東西才喜歡我的。

我也有自己的朋友。

盛周那個時候垂著眼睛，臉色晦暗不明說出的那兩句話的深層含義是什麼？

今天和女同學說要帶上我是因為什麼？

……

我原本以為，盛周是怕我孤單，所以才說我結交“新朋友”什麼的。

但是好像並不是這樣。

這一年的年尾，我模模糊糊的想清楚了一件事。

原來害怕寂寞的，是盛周啊。

如果是這樣的話。

我猛地一個起身，摸到床頭櫃的手機，看了一眼坐著的狗玩偶。

將你送給我的人，真的是非常麻煩。

我歎口氣，打開和盛周的聊天頁麵。

【你們哪天去晨曦城。】

【……我順便買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