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周 同桌,有緣。(2 / 2)

麻煩鬼 溫火煮山 4908 字 11個月前

——事已至此,我重重吸了口氣,還是先上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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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夏崇理坐同桌比我想象得好一點兒。一開始我或多或少覺得有點尷尬,但他看見我走過去,坐到他旁邊,臉色很平靜。我們坐得很近,可我從來都不知道他在乾什麼,到底是在念書還是睡覺。

他每天上課都趴在桌子上,垂著頭。明明名字是崇理,但他好像更喜歡文科,雖然上課從來不回答問題,但作業會認真完成,默寫成績往往不錯;上理科課程時,一般就趴在桌子上睡大覺。他坐在外麵,我坐在裡麵,每天也隻是簡單的一兩句,“過一下”“嗯”“謝謝”。

我翻過一頁書,聽見講台上的生物老師說黑板上的是會考的重點。一瞬間教室便安靜下來,隻有筆在紙麵上輕輕劃動的聲音,莫名讓人有些心癢。

現在這個時候已經漸漸的暖和起來了,窗外的水杉樹開始慢慢抽枝生芽。有時抬頭一看,那抹堅強微渺的鮮綠措手不及撞進人眼裡,讓人無端端心頭發熱。

我勾下一行字,本想抬眼看黑板上補充的筆記,下一秒,一個柳絮輕輕飄飄的落到我桌麵上。

不知怎的,我突然看向窗外。

赤紅色跑道,茵綠色草地,晴朗無雲的天空下滿是飛揚的柳絮。毛茸茸的“春雪”慢悠悠地飄過校園,落到操場上體育課的人群裡,又被少年人哄笑著抬手揚起。現在正是自由活動的時候,他們三五成群聚在一塊。我一眼看見了盛周,他穿著白色帶帽衛衣,正抬臉和旁人捉柳絮玩,我甚至能看清他臉上大大咧咧的笑意。

春天終於來了。

以後都是溫暖和煦的好日子。

我移開視線,寫下一行筆記。

教室裡無人說話,我甚至能聽見身旁人的呼吸輕淺平緩,估計是早已和周公相會。

我突然覺得夏崇理心態還挺好,做事隨心所欲,隻聽自己想學的。生物老師年紀大,對這種事挺佛係,隻要不打擾其他同學就行。

我也想趴著,但又有些不敢。

我居然有點羨慕他。

可能是我在乎的東西很多吧。

……

我們化學老師性彆男,姓趙,全名趙彥千。

上課鈴一響,我便看到一位身材魁梧的男人走進教室,手裡拿著教材書。

他眉眼挺凶的,頭型是剃的禿頭。我想起楊譽佳對他的評價:感覺年輕時混過。

他把保溫杯往講桌上一放,下一秒,嘴角往上一拉,笑的有些生硬,讓人覺得有點不懷好意。

“上節課啊,我們講的是紅磷燃燒。接下來我請一位同學上來寫一下反應式。”

他掃視台下一圈。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全世界都安靜了那麼一兩秒,就像沒有人在呼吸了一樣。

他眨了下眼,緩聲說道:“那就請化學課代表上來寫下吧。”

危機解除。我翻著盛周寫的筆記,突然覺得哪裡不對。

一抬頭,發現大半個班的人都看向我。

“……?”我險些沒呼吸上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化學課代表竟是我自己?

我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

接著我聽見老師說:“沒人?咱們班沒選課代表?”

下麵有人稀稀拉拉地應:“選了。”

“誰?”

“……好像是夏崇理吧。”

“就那個,正睡覺的那個。”

夏崇理?

他為什麼會是化學課代表?

老師皺起眉頭,也看向我們這邊。

“他旁邊的那個女生,幫忙叫一下他。”

我轉過頭,遲疑著拍了拍他肩膀。

趙老師笑了下:“讓你叫醒,沒讓你哄睡啊。”

有人笑出來,教室的氣氛這才輕鬆了些。我看了老師一眼,又湊近拍了下他肩膀。

夏崇理動了動,以我的角度能看見他睜了眼睛,看著我,像是還沒緩過神。

我壓低音量,幾乎是氣音:“紅磷在氧氣中燃燒,生成五氧化二磷。上黑板。”

我不太清楚他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說什麼,畢竟我們上節課是物理,夏崇理閉眼前聽到的公式應該是計算壓強的,再一睜眼可能有一種今昔是何年的迷茫之情。

粉筆吱吱呀呀,在黑板上劃過痕跡。他走下講台,趙老師笑著,口氣明顯有些揶揄:“挺好,比前幾天沒同桌的時候有進步。”

我:“……”

夏崇理:“……”

一節課就這麼雞飛狗跳的過去。下課鈴一響,趙老師飛快合書,丟下一句同學們再見便離開了教室。

楊譽佳來找我上廁所,我們一邊走一邊聊著天。她笑著和我講她同桌給這化學老師取了個外號,叫社會叔。

“他明明不會笑還要笑,不行了,他硬扯嘴角又恐怖又好笑哈哈哈哈……”

我也笑了下,接著聽她說。

說著說著,她話鋒一轉:“哎,前幾天你沒來的時候不是發了特多卷子嗎,都是你那竹馬幫你取回去的。方桐羽居然認識他哎,衝上去就攬人肩膀嘻嘻哈哈地說話。你竹馬脾氣真好,還笑著跟方桐羽聊,要是我早把他抽成陀螺了。”

“之前打球時認識的吧。”我被她最後一句話逗樂了,兩個人扶著牆笑了一陣。

外麵明亮春日風光一片,少年人看上一眼,心頭也亮堂。

“哎,我也想要個那種什麼都為我著想,聽話又百依百順的竹馬。”楊譽佳癟癟嘴。

我安慰她:“雖然我覺得盛周也沒有那樣吧,但我建議,你可以養條狗。”

“……”

下半年的活動明顯減少了,離得最近的是春季運動會,比秋季的更有氣勢,各班都開始排練入場的班級隊形,鮮花隊,儀仗隊。不過我並不關心這個。

再除去一個藝術節和足球比賽,等春季過去,炎熱氣溫緊趕慢趕來到這座城市時,我們就初三了。

有的時候,我不太想睡午覺,便拎著書和筆滿校園找個安靜的地學習。大多時候,我會選擇教學樓的一個樓梯間,那個地方還挺隱蔽的,全校可能都很少有人留意到一個角落。我之前跟盛周在這兒吃過零食也學過習。

午後,整棟教學樓都被泡在暖光中,有一種令人舒服、忍不住想伸懶腰的舒適感。我輕手輕腳地踩碎從走廊窗戶投下的溫亮光影,心臟也像是在太陽底熨燙過般,難以言說的平靜,與一種很淡很淡的快樂。

我慢慢地走著,直到到了樓梯間,借著小窗口漏下的幾寸光,我看見一個人影。

我屏息斂聲,目光落在影影綽綽模糊的影子上。總不能是校領導吧?盛周今天中午要睡覺,那是其他同學嗎?有誰也發現這裡了嗎?

我起身,朝裡麵走去。

後來,我總覺得人和人之間是很玄學的,到頭來都一定有緣分這一說。有的人有緣分,兜兜轉轉還是會遇到,哪怕不想見老天也會把人推到你眼前。而有的人沒緣分,所以隻要稍微移開目光一瞬,對方就會消失在人海之中。

不然很難解釋我為什麼會在樓梯間裡看到手拿遊戲機,表情同樣茫然的夏崇理。

緣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