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錦芒:“在。”
“聽到剛才的話沒?”於家寧說,“你好好聽,彆嫌煩,爸媽也是為了你好……”
“我聽到了,”於錦芒真情實意地建議,“現在濟南房價還沒漲呢,地段沒那麼好的位置,二十幾萬就能買套房子,你要是為了我好,現在就多拿出錢給我買套房子。我保證,兩三年後肯定房價大漲。不光是對我好,對咱家也好。”
於家寧一肚子教育女兒的話壓住了。
於錦芒還興致勃勃地扒著車背,她說:“不信我說的話沒關係,那我再舉幾個例子吧。再等倆月,手機就得強製實名製啦,你得有身份證才能辦電話卡了,爸,你以後再不能買那麼多手機卡了。等兩年後,2012年,咱們國家第一艘航空母艦’遼寧艦’就能交付海軍啦。”
於家寧聲音緩和,小心翼翼:“楠楠啊,你剛才摔倒的時候,磕著腦袋沒?”
於錦芒重重往後坐,她嘀咕:“不信就算了。”
……不信就算了。
反正她找到路世安死因後就走了。
莊素梅坐她旁邊,抬手摸女兒的額頭:“這也沒發燒啊?”
於錦芒說:“……可能我學習背書背瘋了。”
莊素梅不以為意,她放下手,淡淡說:“以後少和小華玩,她上職高了,彆帶壞你。”
於錦芒沉默。
她轉頭,看向外麵越來越大的雨。
嘩嘩啦啦,路邊沒有傘的行人頭頂書包,狼狽地從公交車上下來,小跑幾步走到公交站牌下。
這個世界的於家寧和莊素梅來濟南是為了給於勝楠的弟弟——於某龍治病。
於某龍和同學玩耍時起了衝突,被推了一把,從樓梯上栽下去,磕傷了。淄博離濟南不遠,再加上於家寧今年賺了點兒小錢,立刻暫時關了店,把兒子送到濟南最好的骨科醫院治療,就怕將來落下什麼後遺症。
這個時候,於某龍早就睡下了。
於家寧和莊素梅囑托於錦芒也早早睡,他們暫時租了一套三居室,於錦芒睡最小的那個次臥,隻有一張鐵絲床和一個簡易桌。
地板磚很臟,還是花磚,縫隙裡是擦不乾淨的灰塵和黑泥。
於錦芒坐在床上,發了一陣呆。
“你在想什麼?”
冷不丁響起路世安的聲音,把於錦芒嚇一跳。
她啊一聲叫,外麵立刻傳來莊素梅的聲音:“怎麼了?”
“沒什麼,”於錦芒捂著嘴巴,又驚又喜,又壓抑著,小聲回答媽媽,“不小心碰了一下腿。”
莊素梅說:“早點睡,明天得帶你弟弟去複查。”
於錦芒:“好。”
在這個過程中,於錦芒眼睜睜地看著路世安坐在她的床邊,隻安靜地坐著,不出聲。
於錦芒要嚇死了,又怕被媽媽聽到,小聲:“你怎麼跟過來了?你咋不跟你自己呢?”
——指小路世安。
路世安說:“還是你更重要。”
於錦芒捧著臉,驚歎:“阿呀呀,你這話聽起來還有點浪漫。”
路世安說:“我記得某人說’你這輩子和’浪漫’倆字僅有的緣分止步於新華字典吧’。”
於錦芒打斷他:“等等,你剛才說什麼?”
路世安重複:“我記得某人說——”
“不是這個,”於錦芒說,“上一句。”
路世安說:“還是你更重要。”
“喔,”於錦芒麵無表情,“阿呀呀,你這話聽起來一點兒也不浪漫。”
路世安:“……”
頓了頓,他又若無其事地說:“我記下了他的住址,丟不了。”
於錦芒說:“果然是不浪漫的人能做出的不浪漫的事。”
路世安說:“實用派不好麼?”
“當然不好,”於錦芒哼,“一看就沒談過戀愛。”
路世安看她:“於小姐談過很多戀愛?”
於錦芒說:“不關你事,社會上的事情少打聽。”
無論如何,在離開這裡之前,一人一鬼“同居”的局麵已經不可避免。
不可思議的事情又添一筆,儘管路世安和於勝楠互相觸不到,但此刻的於錦芒和路世安卻是能互相看到、交流觸碰的。一張1.2米的小床的確容納不下兩人,理所當然的,路世安坐在小破椅子上,趴在桌子上,開始閉目養神。
於錦芒驚奇:“你怎麼不睡地上呢?”
路世安閉著眼睛:“不關你事,社會上的事情少打聽。”
於錦芒說:“你是怕宮寒?”
路世安:“你生物知識學到狗肚子裡去了,男人沒子宮。”
於錦芒小心翼翼:“那……蛋寒?”
路世安歎氣:“換個健康點的話題吧,於小姐。”
“智者見智,仁者見仁,淫者見淫,”於錦芒說,“我隻是很友好地和你討論生物知識。”
路世安說:“你是指孤男寡女同居一室隻有一張床的友好?”
於錦芒:“好啦好啦,我換個話題就好啦,你不要威脅我。”
於錦芒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天馬行空地想:“哎,你現在能來去自如了耶,路世安。要是我們真的暫時出不去,你能不能去學校裡偷偷看看開學分班的試卷是什麼題目呀?我們學校開學分班考試挺嚇人的,我現在全忘了,一想起來還有點緊張……”
路世安笑一聲:“出息,你就不能夢個大的?”
於錦芒仔細想:“那你幫我偷看月考和期中考的試卷?”
路世安:“再大點兒呢?”
於錦芒小聲:“那……等快高考的時候,你偷偷幫我看一下高考試題唄?我想上清北。”
路世安:“……”
“算了算了,不過我們肯定不會在這裡呆到高考啦,說不定明天一覺醒來就又換地圖啦,”於錦芒也閉上眼睛,她說,“原來你真是冷白皮啊,路世安,上初中時候的你真的好嫩啊。”
於錦芒從不吝嗇她的讚美。
路世安說:“謝謝誇獎。”
“不用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於錦芒說,“不過我也不黑哎,路世安,那你說,我是什麼皮?是美麗動人的冷白皮?還是優雅大方的暖白皮?”
路世安說:“從未見過的厚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