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勝楠,又不完全是勝楠。
她什麼都不記得。
包括路世安本人,也幾乎忘掉了“勝楠”。
他隻記得他死去,隻記得要殺死過去的自己。
但——
在那之前,他需要對於錦芒(於勝楠)保密。
不會有人想要同一個殺人凶手共事,遺憾路世安必須要殺掉自己。
一次又一次,就像曾經每一次做的那樣。
殺掉間接導致她死亡的路世安,這是拯救於錦芒唯一的辦法。
記憶恢複前的路世安就開始這樣做,記憶恢複後的路世安同樣也在執行同樣的事情。
不過……
瞞著她忘掉死亡事情的於錦芒並不是件困難的事情,容易相信人,知世故而不世故,這麼多年了,她還是老樣子。
——必須讓他們分手(必須要小路死)。
——必須分開他們(必須抹殺小路)。
——是小路意外去世(騙你的)。
——你殉情自殺(假的)。
路世安越來越擅長在她麵前講謊話。
依稀記得曾經賭咒發誓,說騙子不得好死。
他已經不得好死了。
他隻想求死。
利用錦芒對他的關心,半真半假的講述,車禍是真,殉情也是真。
虛假的是生死,正如這造化弄人的天意。
……
寂靜的小鎮,漆黑的夜,睡眼惺忪的叔叔,看著臉色蒼白的於錦芒。他咳了兩聲,看於錦芒臉色蒼白,忍不住,問:“閨女,你咋啦?”
於錦芒慢慢鬆開手。
她全想起來了。
她說:“沒事,叔,這幾天天涼,您多穿件衣服啊。”
叔:“……你不去市裡啦?”
“不去啦,”於錦芒勉強一笑,她說,“對咧,叔,我姥一人在家,您沒事的時候能去幫我看看她嗎?”
叔叔了然於胸:“和你姥鬨彆扭了?啊?彆放在心上啊,老人年紀大了,就是容易犯擰,一陣一陣的,過了那一陣就好了……”
於錦芒不說話,她緊緊盯著始終站在叔身後的路世安,從後者眼中看到一種近乎絕望的死寂。
她終於明白,這個路世安和小路的區彆。
這個路世安是一心求死的。
他的眼中不是什麼成熟,那是沒有任何、任何的希望。
於錦芒握住小路的手,這個舉動令身側的人身體微震,而於錦芒仍舊不容置疑地緊緊握住他的手,往回走,往酒店中走。
她知道身後的路世安跟著。
她頭也不回,大聲叫:“你不用多想,如果你殺掉他,現在的我也會立刻再自殺給你看。如果你的目的是拯救小於,那現在就立刻停下。”
“路世安,我全想起來了。”
“我不怪你,那場車禍和你沒什麼關係,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還有,”於錦芒用力吸氣,她坦然地說,“如果死亡是既定的命運,我希望最後的一段時光,我們能夠開開心心、快樂地度過。”
“不要殺掉他,”她說,“不要讓我們最後的相處也充滿了爭吵,不要讓我今後每次回憶起、都隻有痛苦和懊惱,好嗎?”
路世安不說話。
小路世安說:“你在說什麼?”
“閉嘴,”於錦芒轉身,惡狠狠地看他,看著還未經過工作、社會摧殘的、年輕又高傲清冷的一張臉,她凶巴巴,“不要說話,你可真是頭倔驢,比我姥姥家小時候養的驢還倔。”
風越來越冷了,吹得兩個人雙手都泛起紅。
於錦芒強行拉著小路世安的手,拽著他,讓他回酒店。
小路世安看她。
“聽我說,時間快來不及了,”於錦芒認真地看他,她苦惱地撓著頭,好久,才正色,“工作很重要,但愛人也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