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敲得哐啷啷亂響,看起來門板要垮了,連地上的門檻都在亂晃,好像下一刻就會變成一堆碎掉的木頭雜屑。
隊長好像想要攔腰將神父的身體截斷,哈哈大笑起來,變得像一條藏在漆黑洞穴裡麵的蛇,嘶嘶嘶吐出蛇信子,眯著無神的眼睛,將幾乎動彈不得的神父拖進自己的被窩,他往裡縮的時候,被子的形狀應該有所變化,但是,裡麵似乎變異了,被子底下是漆黑的空間。
而不隻是床和被子的空隙。
隊長整個人都黏在了他的床上,床板被他的行為帶動了,發出哐啷啷的聲音,好像被錘子敲中的一麵破鼓,等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爛掉。
神父看了一眼窗戶,窗戶多了一抹黑影,似乎是一個人站在外麵,他正在默不作聲地透過窗戶,悄悄查看屋內的情況,如果不是仔細去看,幾乎不能發現。
要說這個人站在外麵,不是彆有所圖,都難以取信於人。
神父收回目光,在桌上一掃,抄起一個花瓶,敲在隊長的腦殼上,隊長的額頭就裂開一條傷口,縫隙之中流出血來,皮肉綻開之後隱約可以讓人看見裡麵的骨頭,傷勢似乎很重,但隊長保持著詭異的清醒。
血從他的額頭流下來,順著他的眉骨眼睛滑落,到他的臉頰和唇角。
他咧開嘴大笑,笑起來像大哭,怎麼也不肯鬆開手,卻舔了舔唇角的血跡,又是挑釁又是嘲諷:“你以為我會就這麼死去嗎?不。我才不會。我要看著你去死。我要你跟我一起去死!”
看得出來他真的情緒激動了。
但是,神父發現了不對,他即使這樣激動也沒有換一個姿勢說話,這是不是說明,他其實已經不能動了?
神父從兜裡掏出小刀,用刀柄敲在了隊長的脖子上,甚至為了以防萬一,他還壓了一陣子,反正現在也走不開,這不算什麼,隊長兩眼一翻,果然暈了過去,額頭上的血一股一股的,越來越多,看起來他已經失去了意識,不能控製自己的身體了,神父再次嘗試掰開他的手臂。
神父聽見了隊長的手臂的骨頭發出了哢嚓哢嚓的聲音,令人牙酸,好像就算兩條手臂都斷開了,隊長也不會鬆手,他果然是不能正常活動自己的肢體吧!
神父想了想,將隊長的手臂往外掰開了一點,雖然不能直接離開,但腰間已經得到了放鬆,他深吸一口氣,從兩條手臂之中挪開,遠離了隊長對他的控製範圍。
神父站在隊長不遠處,打量他,繞到了背麵,將被子掀開,發現被子已經死死地黏在了隊長的身上,皺了皺眉,又換了一個方向,走到隊長麵前,拖著隊長的手臂,把人扯了出來,隻聽轟隆一聲,那張床當時就翻了,一陣皮肉撕裂的聲音,聽起來很恐怖。
神父看著被扯出來的隊長,隊長已經趴在了地上,還是閉著眼睛,昏迷不醒的樣子,但是,他脫離了被子枕頭一大堆的東西和那張床,他的身上鮮血淋漓,他的衣服和被子黏在一起,他的皮肉和床單棉絮黏在一起,他的頭發和枕頭黏在一起,他整個人後半部分都在床上。
至少,他的皮都在。
他的身體彎曲成了一種奇怪的模樣,像是被人扭斷了關節之後丟棄的人偶娃娃。
神父拍拍他的臉,發現他整個人都僵硬了,而且有點冷,好像快要死了,不知道是失血過多還是創傷麵積過大,窗外的人此時正貼著窗戶,幾乎要把臉部輪廓都印在窗戶上,眼珠子轉了兩下,好像對裡麵的情況很感興趣。
門外短暫地安靜了一小會,神父被這種突然安靜下去的環境刺激得有點不太舒服,心中猛地一驚,一時間頗有些草木皆兵的意思,什麼風吹草動都能在這個時候讓他警惕,他拖起要死不活的隊長,看著詭異的窗戶,抬腿踹了一腳。
窗戶外麵有人啊了一聲,好像捂住自己流血的鼻子,正蹲在窗戶底下哎呀喊叫,又意識到屋子裡的人可能要出來了,這個時候不離開,之後就會被抓個正好,窗戶底下的人悄悄地要走。
神父見窗戶看起來好像正常了,伸手去打開了窗戶,窗戶的開關被一片濕漉漉的水漬浸泡了,悄無聲息融化成一團散發著惡臭的黑綠色水滴,一點點彙聚在窗戶底下,又順著縫隙,落在桌上,桌子變成了斑斑點點的黑色。
看起來非常不妙。
神父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窗戶開關變化不是窗戶有問題就是剛碰過窗戶的手有問題,但剛才這兩樣東西都好像還是正常的,如果窗戶開關不正常,出去也不安全,如果手不正常,隻怕要小心出去會遇到什麼。
神父皺了皺眉,門已經被哐啷一聲踹開了一個碩大的洞,現在情況危急,一時半會也顧不得許多其他的事情了,這個洞口足以讓一個完整的人頭從裡麵鑽進來,神父深吸一口氣,將渾身鮮血淋漓的隊長從窗戶丟了出去。
這樣要是背後的門實在堅持不住了,隊長也比他死得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