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娘 我想見楊鑒一麵。(1 / 2)

春生明月夜 秋野薑 3713 字 9個月前

自從黃中使暴斃於楊府,群安令三天沒睡好覺。

刺客的身份很清楚,分明是那個寄居楊府的孤女。但某種程度上,刺客的身份又不那麼清楚:她是哪裡人氏?誰派來的人?有什麼目的?

當初楊府查了那些天,都一無所獲,於是這個鍋就要群安令頂了。她是郴江撈出來的,應當就是群安的本地人呐!

現今陛下派的天使一路南下,經過山南、湖北兩道數十州都安然無恙,唯獨到了他群安縣,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裡了,凶犯還疑似本地人,這個罪要問起來,首當其衝的自然是一眾當地官員。

這罪說小不小,畢竟是個天使,代表長興的臉麵;說大也不大,也不過是個無實權的宦官而已。不錯,他死在郴州治所、甚至州牧家裡,可陛下會因為一個取樂的宦官把一州刺史如何嗎?說到底,現如今中央的控製力遠不如前了!隻要州牧給一個分量足夠的交代,全了陛下的臉麵,這事兒也就糊過去了。

誰是這個分量足夠的交代呢?非群安令莫屬。群安縣向來民風淳樸,怎麼偏在你治下出了刺殺天使的匪徒呢?

大難臨頭,群安令已經不關心刺客是誰了,反正他是要倒黴的。

派人追查的第一日,下麵的捕快來報,發現刺客留在楊府牆外的一條羅裙,以及晾在郴江邊的一身濕漉漉的裡衣。

群安令心裡便犯了嘀咕。

那孤女便是一身荒誕打扮憑空從郴江裡冒出來的,本就事出詭異。如今打濕的裡衣留在郴江邊,難不成從此便在郴江消失了?

他本不信怪力亂神之事,可府兵連搜兩天沒發現她的行蹤,群安令心裡便愈發沒底。

到了第三日,他忍不住又去了一趟楊府。

楊巡就坐在書房聽他說:“群安縣出了這樣的凶犯,是某管轄不利,某自當一力承擔。如今隻想一心追緝凶犯,將功折罪,將來方能麵對陛下、麵對百姓啊。”

說完一通,他抬眼看楊巡,見楊巡臉色更黑,連忙切入正題:“如今隻擔心,倘若、倘若凶犯遲遲不能落網,該當如何?”

楊巡沒想到他特意抽出時間接見這急匆匆的群安令,竟聽了一耳朵的蠢話:“如何?到時自摘了你的腦袋,我也保不住你!還能如何?”

“某並非杞人憂天啊使君!”群安令苦著臉:“那裡衣就晾在郴江邊上,那凶犯定是從郴江潛逃了!她本就出現得蹊蹺……屆時,茫茫江南,我等去何處緝凶?”

這話也說中了楊巡的隱憂。

從那孤女出現、刺殺到離開,無不透露著詭異。那不知名的藍白衣料如今就在他的書房,被他小心看了無數遍,越看越覺得驚心。

難道她真是郴江裡出的神女,來警示這個荒淫無道的陛下了嗎?隻是這和他楊巡有何乾係,為何要懲處到他頭上?

他沉沉說道:“你待如何?”

“依某愚見,找不到的人,就彆找了,隻當是一場誌怪迷夢。”群安令說出腹稿:“陛下的人死在群安,必是被賊人所害,捉個賊人便是了。那賊人也不必是群安……也不必是郴州人士。”

楊巡抬起了頭,意味不明地道:“你倒大膽。”

群安令心道有戲,趕緊繼續煽風:“左右都是要有個凶犯,凶犯若不是郴州人,這事便於使君乾係更小了。比如,黃中使這一路帶來的仆婢,便沒有心懷怨恨的嗎?”

楊巡便有些心動。若是那姓黃的自家蓄養的凶奴弑主,或許他楊巡該吃的掛落不會少,但看在天下人眼裡便截然不同了:全是姓黃的自作自受,他楊巡不過是撞上的倒黴蛋罷了!

他心裡已然有了偏向,隻是嘴上仍道:“隻是才搜了兩天,那凶犯身手了得,一時搜不到也是正常。不妨再搜兩天看看。”

“使君糊塗啊!”群安令道:“若是再搜下去,仍搜不到,屆時再推給早在府中受審的仆婢,如何服眾?既有此打算,則當早日決斷才是。”

楊巡思索了片刻,終是說:“就按你說的辦。”

春生沒有貿然去告示欄處查看。

她盯了那瘦小男人片刻,沒看出什麼異常來,便在破廟門口等了一會兒,終於等到一個背著魚簍的半大女童走過,便將她叫住。

那女童見她是破廟的人,有些恐慌,但見她衣著還算整齊,麵相也正派,不似那些橫行鄉裡的混混,便湊近了兩步:“你叫我?”

春生掏出一角銀子,這是她從原本準備給老嫗的尾款裡拿出來的:“跟你打聽個事兒。”

女童的視線就盯在了那角銀子上。

不多時,替她打聽的女童回來了,不僅驗證了那瘦小男人的消息,還帶來了另外的八卦:“縣衙發了公文,好多人圍著看呢。茶館裡議論的人都說,凶犯是天使身邊彈琴的女婢,趁天使午休殺了他,現已伏法了。”

女童一股腦將消息全倒給了春生,眼睛隻盯著那角銀子,眼睜睜地見春生的手捏緊了。

她心裡一突,小心地覷了一眼春生的神色:“那銀子……還給我麼?”

“……給。”春生說。

春生失約了。

她扔下破廟裡那些“俘虜”,也沒去赴與老嫗的會麵,獨自向濟安橋走去。

晨起的市場已有許多行人,路邊的食肆冒著煙氣,漁民們聚在不遠處的漁場打漁。春生立在濟安橋邊的告示欄前,足底有些虛浮。

她沒想到在自己根本不曾遮掩、所有的證據都指向自己的情況下,他們還能找個替罪羊來交差。這樣的橋段即使在電影裡也顯得荒誕,卻在這個世界真實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