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夜 阿鑒……阿鑒。(1 / 2)

春生明月夜 秋野薑 3952 字 9個月前

這一片官員住宅距離都很近,拐了兩條街便是楊府。春生遠遠就看見了熟悉的楊府角門,正等著楊鑒勒馬,楊鑒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馬蹄聲響,春生不得不稍提高了些音量:“你去哪兒?”

楊鑒的回答在夜風裡有些失真:“郴江啊。”

春生:“你不回家,當真無妨?”

“放心。”楊鑒說:“我家沒有第二個適齡的女兒可以聯姻,最多關我兩天,等袁家人來了,照樣要放我出去,不會誤事。”

她把未儘之語吞了下去:而且我也想看看,你到底是什麼人。

左右不是什麼大事,思及楊鑒出門並不容易,春生便不再言語。

她們縱馬疾馳過楊府角門,離開了那條巷子。

縱使如今宵禁不太嚴格,也隻是在坊內較為鬆弛。坊門下了鑰,衛兵在幾條外街上下來回巡邏,她們隻得把馬係在了坊內靠近西側邊界的巷角某處的老樹上,摸黑鑽入了某條巷子。

春生已踩過了點,帶著楊鑒在小巷裡繞了數次,來到了某座宅院的角門。

在楊鑒迷茫的神色裡,春生低聲解釋道:“聽聞這家人在外地為官,這處宅子隻有一個老管家看門,年紀大了,頭昏眼花。且……他家不曾養狗。”

春生似乎想到了什麼難以言喻的回憶,頓了一下,繼續道:“他家有一扇角門正對著郴江。”

楊鑒第一次“做賊”有些緊張,連呼吸都放輕了:“我們如何進去?”

春生用氣聲道:“我先進去,給你開門。”

楊鑒點點頭,讓到了一邊。

此時大戶宅院的外牆多是由土夯成的,春生找到幾處落腳點,悄無聲息地翻了過去。

這處角門像是廚下食材進出之用,是兩扇雙開的木門,裡麵插著門閂,又以一截圓木抵住,看痕跡應是很久不曾開合了。

春生小心地將圓木拿開,取下門閂,極輕地將門打開了一條縫,僅容一人通行。

她在門裡朝楊鑒勾勾手,楊鑒便機靈地側身擠了進來。

春生又將角門恢複原狀,一手拉著楊鑒,一手在嘴唇上比了個“噓”。

楊鑒不敢出聲,仍是會意地點頭。

黯淡的月色照進她的眼眸,反射出粼粼的波光,似乎洗淨了馴順的矯飾,顯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快樂神采。

小園很久不曾打理,盛夏時節,瘋長的雜草從石板小路上冒出來。枝椏橫生的名貴灌木有時伸到了小徑上,她們不得不彎腰穿過。

夜深冒險,為防意外,春生握住了楊鑒的手。

蛩音連綿,蟬鳴不斷,細小的蟲子縈繞在植物叢中,夜露打濕了兩人的鞋襪。

小路曲折,楊鑒體虛,似乎漸漸生了手汗,但不知為何沒有鬆手的意思,春生便也不好先鬆開。

手心裡濕粘的汗液讓她有些在意,兩人交握的手在漫長的跋涉中似乎多餘起來,一種進退維穀的纏綿在華陰裡漸漸滋生。

春生心裡猶豫了半路,終於鬆了手,在袖子上擦了擦,一邊低聲解釋道:“天氣太熱了。”

楊鑒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她再去拉楊鑒時,便隻握住了她的手腕。

一段不長的小路,仿佛走了很久。

宅子的偏南門終於到了。

偏南門也是一扇類似的角門,在門裡便能聽見陣陣江聲。角門不遠處是一棟二層的角樓,上層四麵無壁,僅支了四根柱子,狀似涼亭,四麵有紗幔低垂,在夜風中拂動時,露出樓心的臥榻和箜篌。

一層的簷下橫著塊爬滿蛛網的黑漆匾,上書“聽濤樓”三字。

打開這扇角門,含著水汽的江風撲麵而來。濤聲凝成實質,在岸上撞碎的水聲如同摔碎的琉璃,落了滿地清寒。

一排老柳掩映著連綿的漁船,水中的漁網徹夜不收,江水對岸是一片低矮的漁家小屋。

整座群安縣燈火寥落,唯有一痕月溶在濃稠的黑夜裡,散出些許貧瘠的暗光。

在這樣瘦弱的月色裡,她們幾乎看不清對方的臉,隻有倒映月光的兩雙眼眸熠熠發亮。

借著漁船的遮掩,春生選定了一棵老樹,將腰包中的輿圖和火折子取出來,交給楊鑒:“你既來了,正巧幫我看看這個,可好?”

楊鑒自幼博覽群書,對水文地理也有些粗略的了解,自然點頭應了。

於是春生解開了外衣。

楊鑒見狀微楞,旋即顰眉道:“你要下水?”

春生理所當然道:“自然。”

“水下有什麼東西?”楊鑒問。

春生搖搖頭,沒有回答,赤足站進了水裡,仰麵向後沒入水中。

徒留楊鑒看著江心的漣漪發呆。

夜間的江水很冷,春生一入水就打了個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