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言這次學乖了,悄悄貼著他安慰道:“沒事,你要的話,我的運氣全部給你好了!”
路星晨連連咳了幾聲,咳得臉緋紅一片。
光滴溜溜地轉了一圈眼睛,說道:“我就說圖堤不如我們的鐘樓,看,處處坑人。”
“所以圖堤到底怎麼回事?”路星晨道,沒想到跑了一大圈,卻在這裡看到了問題解答的希望。
他不由得失笑,生活真是荒謬而難測。
光自告奮勇道:“我來和你們說吧。這件事要從我們遊戲的這個時代,也就是三百多快四百年前、同時也是堪合勒向外界開放的十三年後說起。”
路星晨就在她比劃手腳的述說中慢慢勾勒出一幅完整的圖景。
堪合勒在誕生的那一刻,僅僅隻是作為一個簡單的庇護所。人們可以進來,但必須在外麵的風暴過後儘快離開,這一切直到一對夫妻的到來才真正改變。
那對夫妻和其他所有路過的旅人不同,他們確實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並且在誤打誤撞之下解除了兩樣東西的封印——都的權杖和伊的頭發。
自那時起,他們真正成為堪合勒的主人,堪合勒也慢慢改變,從可進必出變成了兩種選擇:第一種,進入但永遠不能離開;第二種,可以離開,但離開之後就會失去所有關於堪合勒的記憶。
幾千年來,有的人選擇留下,有的人選擇離開。堪合勒慢慢生長,逼近了綠洲的極限——人太多了,堪合勒的一切資源都變得極為可貴。
在龐大的群體中,最早駐紮的一小部分人在幾千年的曆史中演化成貴族群體和城主一脈。這部分人以家族的方式延續自身利益。剩下的人群,百分之四十是普通平民,這部分仍被認可為堪合勒人;另外的百分之五十五,為過渡區人,他們的身份不被承認。
不被承認的人,自然也不會獲得作為人的權利。事實上他們的出現,是源於他們上一代人在搶奪資源戰鬥中的失敗。
堪合勒勉強以一個自然形成的結構顫顫巍巍地維持運轉,也不再接受任何人進入,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禁/欲、不留後代成為堪合勒人的信仰,純潔終身被供上神壇。但更可怕的事情在十三年前發生了。
——有人成功越過了封鎖的屏障,然後,越來越多的外來者帶著新鮮事物進入。他們帶來的一切震撼了長久隔絕的堪合勒人,儘管有幾個老頑固堅持不能開放,但微弱的聲音被磅礴的民意衝垮。
與此同時,極少幾個預見未來憂慮的人也從堪合勒離開,其中就包括當年二十幾歲的維克托。
結果是,出去的堪合勒人最後隻留下了維克托一個。三年後,維克托讓人往堪合勒帶了一個鐘和一本書,鐘樓正式開始建設。
……
“你怎麼還沒說到圖堤?”傅言插嘴,“不是夾帶個人感情給你主人增加戲份吧?”
光瞪了他一眼:“這必須說的,不然不夠完整。這是維克托最開始的計劃。”
維克托微微笑道:“一個很幼稚的東西,後來讓堪合勒的情況迅速惡化了。但是鐘確實是一個偉大的發明,這裡以前沒有鐘。光非要說這個,應該是要接著說明我的死裡逃生之中有伊的頭發——也就是那顆樹的插手,它問了我三個問題,最後一個我沒有答對,但它依舊賜予了我部分力量。”
既然已經有了本人的補充,光就接著往下說。
兩年前,黑女得到堪合勒存在神之力的消息,假扮做香水商人,在給上任城主的夫人進獻香水時強闖地下祭壇,參破了權杖的部分力量。
但因為沒有通過權杖的最終考驗,她留在了這裡,尋找得到全部力量的途徑;加上同樣是獲得部分力量的維克托,兩人觀念又全然相反,自然而然地成為了對立麵。
然後,權杖和樹想出了一場交易。它們一致認為,這兩個人找到死也不會通過最後一關,於是訂立契約說,兩人之中誰能真正解決了堪合勒的問題,誰就會獲得相應一方全部的力量。
維克托本來就在這個問題上奔波多年,有沒有這個激勵並不影響他的行動;但黑女本身對於外界是近乎漠然的態度,這個條件一出,她便開始籌謀規劃,一步一步地完成了自己所有的目標。
而圖堤的底層思維直接切合了目前問題的根底——人太多了,那就減少到合適的程度。
“圖堤把人明確分為四類,頂格、第二格、第一格以及背景,分彆對應圖堤第一層、第二層、第一層和無。”
這個“無”引起了路星晨的好奇,“‘無’,指的是什麼東西?”
“哦,就是沒命的意思,”光無奈點頭,“很簡單粗暴的,不過說起來,你們不也是現世的堪合勒人嗎?這段曆史因為人為抹去了不知道很正常,但這個和生活息息相關,怎麼會不知道?”
路星晨:“……這一兩句說不清楚,你先繼續。”
“嗯,我繼續。圖堤一開始建成的時候,是最先麵向過渡區人的。進入圖堤的過渡區人被認為是第一格中最低一等,難度最高。但一旦通過,就會上升一扇門,生活條件就會發生一個飛躍。”
“那裡有很多人想著活著不如死了,既然天上掉下一個機會,那不如去試試;就算通過率很低,但為什麼那個幸運兒不是自己呢?還有很多的父母長輩,覺得自己不當人地活了半生,總要試試給後代一個更好的條件,同樣蜂擁而至。”
“漸漸地,過渡區人少了一半,但也有不少人升入第一格的前幾扇門,甚至第二格。第二格中有部分貴族,他們原先是最歡迎開放迎接外來者的那一批,但看到底層人不斷上升和外來者不斷空間壓榨,他們的注意力同樣放在了圖堤上——成為第二批加入的玩家。”
“也正是在第二批玩家加入之後,堪合勒的屏障再次變得嚴密。外來人的進入再次恢複困難,而堪合勒人已經徹底出不去了。”
傅言怔然,“那,沒有人在一開始就察覺這是一個讓內部消減的陷阱嗎?”
“有人察覺了呀,維克托就是,”光的神色變得黯然,“但是這種察覺必須要大多數人都認可才可以,然而所有人都認可的時候,已經晚了。”
“圖堤代表的權杖力量空前盛大,出現了強製參與。”
她的最後一句話,讓所有人都靜默了一瞬間。良久,光才尷尬地出了聲。
“你們,彆這樣嘛,很簡單直接的道理,知道了就沒什麼了。”
路星晨道:“你知道了,你現在不害怕嗎?”
“……那還是害怕的。”
路星晨忽而抬首,望著天花板不語,忽而記起一個仰望星空的夜晚,村裡的老人說的一句話:“越簡單,越有力。”
那時他心裡默默對上一句,越直接,越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