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泰然蹲下，展示自己堅實可靠的肩背，路星晨倒不好意思了。不過也沒多扭捏，他騎上之後，穩穩當當上升一大截高度。

這次看得清女人的臉。他剛才看到的陰影，則是女人臉上凹下去的三個圓洞。

一個洞在眼睛，一個洞在嘴巴，一個洞在耳朵。而這三個洞的大小，看起來似乎和夜明珠是貼合的。

路星晨先把手上的夜明珠放到眼睛的凹槽裡，霎時間，一整個通道從他手下點亮，染成一條光帶。

突如其來的亮光晃得人睜不開眼睛，等過片刻適應之後，路星晨才完全睜開眼，驚訝地接受著麵前這堵牆的變化。

牆上的浮雕完全隱去，呈現在眼前的是一片不斷冒出氣泡、蒸騰得空氣扭曲的高溫紅海，紅海之上，漂浮有大塊大塊的不規則白色地塊。牆成了隔絕紅海的屏障，但場景過於真實，讓人望而生畏。

下方的傅言也震驚不已，手貼在牆上：“這是真的嗎……怎麼一點也不燙。”

路星晨則發現了新的東西，掰傅言的臉朝著相應方向：“看那裡。”

傅言懵懵按他說的方向看去——紅海之中，五官顛倒、長著多肢的類人怪物正在漂浮，並且在高溫燒灼下逐漸吞沒。

傅言一時間說不出話。

而極遠處一塊白地上有一個高瘦體型的怪物，怪物似乎想要前往某個地點，正在四處張望，尋找下一塊可以依靠的白地。

“……我們放下一個吧。”

傅言沒有異議，在路星晨拿出夜明珠的那一刻甚至鬆了口氣，這樣的場景會消失吧？

結果並不如他所願，大片的紅海依舊在他們眼前張揚，無法隱藏。

第二個放置的是位於耳朵的凹槽。

放下之後，沸騰的聲音不再細微弱小，突然之間如海潮般鋪天蓋地而來；這種聲音並不大，但卻會讓人恍惚以為，自己至身於漫無邊際的紅海之中，連身體的熱度也被帶得上升。

這一次他們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該死！這東西怎麼飄來飄去，讓我跳過去一下會死啊！”

腦中靈光閃過，路星晨和下方的傅言對視一眼，傅言衝他點頭，他不再猶豫，當即把夜明珠從原處扣出、按入第三個凹槽！

第三次，嘴可以開始說話。

路星晨張口，話在唇邊徘徊了片刻，才說出那個名字：“光，是你嗎？”

那頭忽然沉默了，隻留下無處不在的沸騰聲響。直到傅言把路星晨放下，才聽到一個若有似無的聲音。

“你也來祭壇，和傅言嗎？如果是自己來的那也太危險了吧哈哈哈哈……”

他們清晰地看到原本還在跳動的高瘦怪物愣在原地不動，而對麵傳來的故作輕鬆的聲音卻讓心更為沉重。

沉默片刻，路星晨回話道：“他在我身邊，你不用擔心。”

說完之後，那個高瘦怪物忽然坐在地上，“你們看得到我。”

“沒，”傅言道，“隻能見到一個小點，看不清什麼樣子。”

記得他們被帶到地牢的時候，傅言發現了光自己藏起來的一點劣質化妝品。光對他說，自己和影長著同一張臉，但那張臉放在影身上是俊俏騎士，放在自己身上就不夠柔美。

現在連這點也不能考慮了。

而光在聽到傅言說的話後，釋然地輕笑一聲。

“是嗎？我現在長得很奇怪，沒看到就好。”

過了兩三秒，她又說：“不過你們要是在，就能把我的頭擰回來，現在這樣喉管和嘴巴對不上的感覺真難受。”

路星晨：“……”

傅言：“……”

“怎麼不說話？我說你們肯定看到了，不用遮遮掩掩的。”

“你……”

路星晨發現怪物躺在地上，似乎很累，正在休息。

“給我講個故事吧，要一個愛情故事。”光望著自己上方黑得透不過一絲光的天頂，“不要你們兩個的。”

路星晨噎了一下，把之前說給環鬼的故事又講了一遍。他最後同樣問道：“你要活的結局，還是死的。”

“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說活的。”

“聽完你們不要後悔，”傅言也在聚精會神聽著，被路星晨拍了一下手心：“事實上，小蝶和男主是同一時間中毒，男配從一開始就知道一切，但隻解開了男主的毒——這種毒藥，在早期很好解決，越往後留下的後遺症越多。”

“這、他為什麼這麼做？”

“因為男配愛著男主，希望男主幸福。但是他也知道以男主的性格基本沒可能追得上小蝶，所以乾脆不解開小蝶的毒，隻是吊著她的命，自己再適時退出讓他們幸福生活在一起。”

他的故事說完，兩邊都沉默了。片刻後，牆那邊才傳來光吐槽的聲音。

“你還不如不說。”

話音落下，路星晨看見對麵的怪物跳起身，似乎正在彎腰蓄力。

光催著他們：“走吧！走吧！不用停在這裡為我擔心，要知道我現在可是多長了一雙手，比原來厲害多了！”

怪物說完，縱身一躍，險險夠上另一塊白地的邊緣。

路星晨抬頭看了一眼夜明珠，拉起傅言的手。

“好，那我們在終點等你。”

路已經完全照亮，曲折地指引著方向。從他們所在的角度，已經不能看到半途分叉的朋友去往何方。

不用再往回看，不能再往回看。路星晨又一次意識到這一點——所有已經發生的事會像浪一樣，拍打著人前行，時而沉浮，時而淹沒其中。

隻是……他感受著手心傳來的另一份溫度，渺小又怎樣？他現在不是孤獨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