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壁龕上的石像被取下,祭司回憶起代代口耳相傳的訓誡。他當然是激動難抑的,誰能想得到近百代祭司中,點燃聖火的不是最具天賦的、亦不是奉獻最大的,而是現在這個小小的自己?
不過縱然如此,他在聖火束前還是猶疑了,回過身看向王子綁來的兩個普通人。
“就你們吧,”他衝著禪和岩勾勾手,聖火點燃到底會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萬一有過於極端的情況比如說吞噬點火的人,那堪合勒將失去自己這位偉大的祭司:“來,一個拿著夜明珠,另一個點火。”
禪和岩剛剛從不用被當成肉墊的恐慌中脫出,對於彆人要他們做什麼,他們都是答應的。
兩人懵懂地按照站在後方的祭司的指示,點燃了聖火。
祭司皺眉看著火束中間躍動的藍色小小火苗,沒什麼反應,難道出了差錯?
不想下一秒,火苗高漲至兩米高,圍在周圍的三人齊齊躲開,前方兩人的臉更被火舌舔舐。
“啊啊啊我的臉!!”
岩摸了一把自己的臉龐,無語道:“彆嚎了,你摸摸看,沒什麼傷害。”
禪一摸,果然臉蛋光滑如初。
他們的注意力回到火束之上,“欸……?”
高漲的火苗特意出來捉弄一番許久未見的人類,然後下一刻,它倒紮入地底,以極速膨脹啟動整個祭壇!
人們從火束上方探看,隻見藍色的火焰橫衝直撞,四散擁向古老的紋路中。它們每填滿一個,就有一部分的建築坍塌重造。一開始還隻是細小的哢噠聲,但很快這種哢噠聲如同瘋狂生長的沙棘樹根,網羅密織般爆出連續的轟鳴。
左右通路從路的入口開始改變、上下旋轉、倒塌、挪移重拚。紅海之中,所有的白地依次浮起、填出一條道路;黑樹收斂了自己的枝椏,扣住危險的陷阱;黃金之光更是撤去所有放大人貪欲的幻想,不再阻擋善惡好壞的進入;至於安全的左通路,所有牆上的浮雕走下,一一歸位,成為迎接來人的使者。
王子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這是堪合勒潛藏力量能夠做到的變化?!
展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條筆直長遠、由金磚鋪成的道路,道路兩側站著各十七個拈花微笑的侍女,她們是由浮雕轉化而來,全身上下沒有一絲一毫不同之處,就連嘴角上揚的弧度都一模一樣。
而道路儘頭,是一個浮在紅海之上的祭壇,祭壇上供奉著巨大的神像。王子眼力極佳,發現他要找的冤家站在女神神像之下,正拿著一樣東西出神。
他再走近些,就會發現傅言拿著的是一隻鞋子——路星晨的。
傅言原地淩亂,幾乎是要發瘋了。王子撿到灰姑娘水晶鞋的時候飽含愛意和期待,但他現在隻恨自己沒有一拳打穿地底的能力!
事情也很簡單,幾分鐘前祭壇內部發生巨變,他們所在的通道坍塌。傅言順利掉下黑暗內裡,但是路星晨運氣格外好,下落的過程中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掛住,丟了一隻鞋子。
然後掛著他的那個東西,像是戲耍一般帶著人一起沉入地底,傅言反而顛倒了處境,成功回到地麵上。
此時此刻,路星晨沉入黑暗之中,心裡鬱悶。周圍沒有一絲光,他隻得慢慢摸索,摸著摸著才大致摸清了讓自己倒黴的罪魁禍首——一個男性神像。
他現在是留在了神像舉起的手臂上,可以輕鬆摸出神像的臉,平心而論算得上一張英武的麵龐。路星晨不由得將它和傅言比較,最後得出結論,果然還是傅言更帥。
[不要亂碰。]
!
突然冒出的聲音讓路星晨瞬間收回手,他不可置信地拍拍神像的肩。
[是我。我讀了你的心,你的眼睛不好。]
“什麼?”
神像一本正經地回答,[論長相,論成就,論年齡,我都在你的心上人之上。]
路星晨捏了一把汗。
“……敢問閣下是?”
[我是權杖,]神像以輕鬆的口吻炸出一個沉重的信息,[都在堪合勒的化身。]
說完,神像開始活動關節,積年的灰被揚起,路星晨連連咳了幾聲,眼睛更是火辣辣的。然後,他感覺到神像在某個地方輕輕一按,視野裡就突然亮起了一圈光點。
是鑲嵌在牆上的夜明珠。這時候路星晨才看清周圍的場景。
——像是一個巨大的深井,上已封頂,下不見底。唯一特殊的,就是在不遠處有一個淩空的祭台。
神像讓路星晨走到它的手心,它則輕輕托著人,放到祭台之上。
路星晨謹慎地左右環顧,眼前是他所見過最簡單的祭壇,連祭拜對象也沒有,沒有神像、沒有壁畫、沒有雕刻的石碑,隻有兩個形狀不規則的石頭,一白一黑。
他走近一看,白的白得沒有一絲瑕疵,黑的連光也不能反射。
神像看著祭台上的物品,感慨萬千。
[都和伊都不對……算了,你先做你該做的事。]
它的聲音在空曠的空間中不斷反射回蕩,湧入耳中,恍若神諭。
路星晨不管它是人是神還是鬼怪,“什麼叫我該做的事?做完之後,我還能回到地上?”
神像悠悠裂出一個笑,在不明的光中顯得格外意味深長。它緩緩湊近,那張臉巨大但真實,連睫毛都分毫畢現。
[你能不能回去,都是聽天由命。]
麵對一張巨大的人臉,路星晨簡直要氣笑了。以神的能力要一個人的生死簡直太過簡單,它現在就是任由自己的喜好、戲耍生命脆弱得像蘆葦一折就斷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