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言開玩笑道:“你又有什麼事悄悄不告訴我了。”
他的笑帶著安慰,但路星晨從中品出點恐懼來——恐懼又一個重要的人的離去。
路星晨把傅言緊握的拳打開,將紅方塊放到他的手心。
傅言眼裡閃過一絲希冀的光,誤解了他的意思:“她也算和非人類接觸的一員,讓我去找她試試?”或許有救命的可能。
路星晨搖頭。
“不是去找她,是去見她。等我說完,你再決定見與不見。”
他壓抑著自己的感情平鋪直敘,其間因為體虛不時停下休息,但還是將一切前情有條有理地娓娓道來:包括他和黑女的幾次對陣、傅言在圖堤的迷失、廟前神佛參拜以及今晚她親臨帶走傅銘宇。
也僅僅是這一番不帶任何情緒的講述,都讓傅言如遭雷擊,三兩次眼神渙散,似乎陷入久遠的回憶。
路星晨捏了捏傅言的手,傅言才恍惚回神。
“你怎麼想?”
傅言腦中閃回封藏已久的畫麵,內心深處的悔恨和極端的恐懼不斷翻湧。
那個叫丹奇的連環殺人犯闖進家裡時,十幾歲的傅言是被媽媽鎖在櫃子裡的。他本來應該去救她幫她,但是客廳傳來的一聲聲剁響,生生掐滅了他所有的勇氣。
他躲在黑暗封閉的櫃子裡,連聲音都不敢出,隻剩下純粹的懦弱和久久難忘的不堪。丹奇當然發現了瑟瑟發抖的孩子,他戲耍般劈開櫃子,拉出小鬼,嬉笑著讓他看看媽媽四分五裂的模樣。
更可怕的是,那之後丹奇沒有殺他,沒有人怪他、恨他,愛著媽媽的爸爸不怪他在葬禮上一滴眼淚不掉,從來霸道的哥哥也變得輕聲細語。
他隻能不時恨起逝去的媽媽,恨她為什麼那天要回家,為什麼突然地離去,然後倍加憎恨有著這樣想法的自己。
“……傅言,傅言?”
路星晨輕輕搖著傅言的肩,心想自己還是低估了那件事對他的影響。
他後悔提起話頭,還不如把紅方塊一直藏到死:“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就算是有陰影,也不是一定非要跨過它、消除它不可,和它一起慢慢走到人生儘頭一樣可以過得很好。
路星晨不能容忍自己停滯不前,但現在看到傅言這樣糾結,他寧可傅言永遠停在某一刻。
可沒等多久,他卻聽到傅言艱澀開口。
“去。”
傅言說完,整個人撲上來摟住,尋求他迫切需要的安全感。
“就去問她能不能救你,然後回來。”
時間太長,對於母親死而複生的幻影,傅言心中懷有的畏懼已經遠遠超出了期待和欣喜,甚至釀成了一種一見就會陷入的漩渦。他忽然懂得為什麼路星晨一直沒告訴他圖堤發生的事,換做是他自己,也一樣會選擇隱瞞。
路星晨反抱住他。
“……好。”
他再次被好好安排到被窩裡休息,傅言走到陽台拆開紅方塊,開始第二天一早前往目的地的準備。
寄生物生長帶來的極度困倦之下,路星晨感覺自己在大海裡沉沉浮浮。
他仍不肯睡去,心裡有一個無法忽略的隱憂。
如果他死了,傅言怎麼辦?也會像失去母親一樣因為無能為力而一直後悔嗎?
……那不如,忘記算了。
傅言安排好明天一早出行的機票,回來收拾,正看到蜷縮著身體睡著的路星晨。
眉頭還是緊皺的。
傅言習慣性伸手去捋順,卻怎麼也壓不平。
桌上,路星晨的手機振動。
“嗯?”
解鎖一看,是K發來的消息。K收到了鹿明明求救的消息,先發過來質問了一句。
傅言自作主張回了個中指。
對麵收到後好一陣才回複。
[……]
[……姓傅的,你不要搗亂。]
又是半小時過去,K發來了鹿明明正在移動的定位和一張機票,很巧,跟他們正是同一班飛機。
[大概要和你們一起,明天一早,我去第三醫院。]
K料到傅言的懷疑,緊接著又發來一條。
[會帶上能緩解他疼痛的藥。]
這個“他”是誰不言而喻,傅言心下奇怪,K良心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