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祹和允祿兩兄弟是奉了雍正的懿旨來陪著乾隆學祖訓的。
當時雍正懿旨一下,慈寧宮的總管太監蘇全泰不敢怠慢,立即找了幾個人,分頭往五位親王處傳旨。五位親王聽了這道旨意都有些摸不著頭腦:祖訓都是從孩童時便開始學的,哪有到了知天命之年再大張旗鼓地重學一番的?莫不是皇上又做了什麼不著調的事情惹得皇太後動怒了?
滿腹狐疑地領了旨,這五人立即派身邊的下人相互聯絡,最後在允祹的履親王府聚齊了,商議這差事到底如何辦理才好。商量一番之後,最終議定了,每日兩人,五日一輪,並由和親王弘晝入宮奏報,請皇太後示下,順便打探因由。當下弘晝匆匆入宮去了,留下四位親王在允祹的府裡等候。
大約一個多時辰的功夫,弘晝又匆匆地趕回來,說道:“咱們議定的章程,皇太後已經準了,自今日起,每日晚膳之後,輪流入宮當值。”
四個人還眼巴巴地等著弘晝解釋為什麼會有這麼一道旨意,偏偏弘晝不說了。允祹道:“老五,皇太後究竟為了什麼緣故下的旨意,你可打聽出來了?”
弘晝麵有難色,道:“小侄無能,有負叔父重托,實在不曾打探出什麼來。”
不待允祹和允祿答話,一旁的允祕哂笑道:“我說老五,你瞞著你十二叔十六叔也倒罷了,咱們兩個可是打小一塊兒長大的,你一轉眼珠,我就知道你要冒什麼壞水,你還想連我一起瞞過不成!”
弘晝苦笑道:“我的好叔叔,您就彆為難侄兒了。我一打聽出來便後悔了,早知如此竟是不問的好!”
允祹急忙問道:“難道出了大事不成?”
弘晝道:“倒是不曾出什麼大事。隻不過今兒下了朝,皇上去慈寧宮給皇太後請安,說了些閒話。蒙皇太後的恩典,親手往皇上的龍顏上賞了一盞西湖龍井。”
四位親王聽了,皆驚道:“皇上究竟說了什麼,使得皇太後這般動怒?”
弘晝連連搖頭道:“叔叔們,兄弟,不是我有意隱瞞,實在是不敢說,說不得!”
允祿道:“既然老五都不敢說,咱們也還是不知道的好!”
允祕點頭道:“正是這樣。不知皇上又有什麼旨意?”
弘晝道:“我原本也想著得請皇上一個示下,究竟幾時方便。誰知皇上往太廟敬香去了,不在宮裡。”
四位親王聽了,便知道乾隆這是被皇太後打發到太廟罰跪去了,心裡越發納罕了。當下弘曉、允祕、弘晝三個便告了辭。允祹和允祿兩兄弟眼看看天色不早,不敢耽擱,趕緊抱著一本《太祖高皇帝聖訓》,入宮去了。誰知快到養心門的時候,迎麵正遇見太監打著燈籠,引著乾隆從養心殿裡出來。
兩人一看這一行人步履匆匆,又聽見乾隆嘴裡還念叨著什麼“快點,令妃那裡不知怎麼樣了”,允祹和允祿就知道乾隆這是要趕往後宮去的。兩位老親王深知乾隆平日以孝子自居,恨不得能弄一塊“天下第一孝子”的金匾頂在頭上,如今眼見這孝子不顧皇太後震怒,還要往嬪妃處尋歡,心下便有了怒氣。當下高呼“太祖訓”,喝住了乾隆,也不管養心殿外的地磚如何冰冷,先訓過了再說。
這乾隆滿心想著愛妾嬌兒,猛然間被允祹和允祿攔住了去路,不覺嚇了一跳。回過神來,也顧不得地磚又冷又硬,趕緊跪倒叩頭,口稱“臣弘曆聽旨”。
履親王允祹奪過太監手裡的燈籠照著,莊親王允祿抱著那本《太祖高皇帝聖訓》便念了起來。乾隆跪在地上,縮著胳膊,手掌按著袖口,撐著身子。允祿每念了一條,乾隆便要磕一次響頭,口裡還要答應著“臣弘曆領旨”。
乾隆原本出來的匆忙,連飯都不曾好生用過,這麼磕了幾次頭,便有些難受了。更兼跪得久了,地磚上的冷氣順著膝蓋和手掌滲入全身,凍得不住地哆嗦。好容易捱了一個時辰,允祿才停住了。
不等太監把乾隆從地上攙扶起來,乾隆先有氣無力地問道:“二位皇叔,這是什麼緣故?”
允祹高聲道:“皇太後懿旨!”
乾隆顫著聲音道:“兒子弘曆聽旨。”說罷,磕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