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木都魯氏搖頭道:“這些日子,違背祖宗家法的事情還少了不成?哪裡還差這一件。奴才不知皇後的意思究竟是圈是殺?若是圈了,過了三五個月,皇上再放出來,不過一句話的事情,照舊寵著他;若是要殺,不但皇上,天下人都會說皇後不慈,反倒成了皇後的不是!”
一番話說得皇後的神情越發暗淡了。容嬤嬤道:“便是動不了五阿哥,除掉那個燕格格總是可以的!”
那木都魯氏冷笑道:“那個沒根基的格格,哪裡值得皇後動用中宮箋表?依奴才之見,皇後若是真的動用了中宮箋表,不但懲治不了五阿哥和那個野格格,隻怕連皇後自己也要被牽連。”
皇後抬頭問道:“那依額娘的意思,倒是如何是好?”
那木都魯氏道:“依著奴才看來,皇後倒是上個引咎自責的折子才好。”聽了這話,皇後和容嬤嬤都愣住了。
那木都魯氏接著說道:“那《列女傳》上說的賢明女子故事,有個薑後脫簪。當年周宣王貪圖享樂,薑後脫簪請罪以勸諫宣王。其實薑後又何罪之有?不過是為宣王擔責罷了。如今殿廷告災,皇後為六宮之主,若是按著昔日薑後之行,這個罪自然是皇後出麵承擔。”
容嬤嬤憤憤地說道:“太太,這明明不是皇後的過錯!”
那木都魯氏道:“你說的我又何嘗不知。隻是在皇上眼裡,總是有個孝賢皇後,連帶著十二阿哥都受冷落。皇後若是不想法子扭轉過來,隻怕日後還有更大的不如意。奴才左思右想的,咱們家雖稱世家,卻沒什麼可用之人。眼下能做的,隻有皇後的‘賢’字文章和十二阿哥的‘孝’字文章。”
皇後問道:“額娘預備如何做這文章?”
那木都魯氏道:“奴才以為,皇後上這折子,一來是說與後宮妃嬪和朝中文武,皇後有古代賢後之風範;二來近兩年都是令妃主理後宮,景陽宮也與令妃交好,此時皇後上書引咎,則顯示皇後有賢後的氣度;三來上天降災,不是人人都可以擔當的,後宮中唯有皇後才有這個資格,這便是皇後母儀天下的地位。”
皇後聽了這話,思索良久,方問道:“那這折子如何寫才好?”
那木都魯氏道:“奴才這便草擬一份,皇後若是覺得沒有什麼妨礙,奴才便照樣抄兩份,往慈寧宮和養心殿各呈送一份。”於是那木都魯氏與皇後商議了,最終由那木都魯氏執筆寫了兩份奏折,交與容嬤嬤往雍正與乾隆處呈遞。
容嬤嬤臨出慈寧宮時,那木都魯氏仔細叮囑了一番,便說到無論如何不可說出奏折出於承恩公夫人之手,以免被皇上和皇太後怪罪外命婦參與後宮事務。那木都魯氏原以為,皇太後至多是怪罪皇後沒有親手寫這份奏折,敬心不夠,萬萬沒有想到雍正會抓住這個問題不放。
此時容嬤嬤唯恐雍正會治那木都魯氏的罪,連連叩頭道:“回皇太後,那太監隻是皇後說一句便寫一句,奏折之外的事情,他是一概不知的。皇太後若想問承乾宮裡的事情,再沒有誰比奴才更清楚了。”
雍正看了這個樣子,知這奏折必不是太監代筆,於是問道:“莫非這奏折出自承恩公夫人之手?”
容嬤嬤聽了這話,立時變了臉色,竟不知如何應答才好。雍正見了,便知自己所料不差,又問道:“這奏折是皇後自己要寫的,還是那夫人出的主意?”
聽了這句,容嬤嬤的臉色越發異常了,仍然故作鎮定說道:“回皇太後,是皇後自己要寫的。”
雍正看了容嬤嬤的臉色,便知她說的不是實話,因說道:“你回去轉告那夫人,念在她一片慈母之心,我不追究她乾預後宮的罪。”
容嬤嬤聽了,連連叩頭道:“奴才謝皇太後恩典!”
雍正道:“你倒不必忙著謝恩,念在你一片護主之心,你的罪這次不罰,如有下次,加倍嚴懲!”
容嬤嬤叩頭道:“奴才知罪!”
看著容嬤嬤誠惶誠恐認罪的樣子,雍正也不再追究下去,隻拿著手裡的折子思索。按照慣例,這樣的奏折是要往乾隆那裡再送一份的。隻看奏折上的字跡,便知道不是臥病在床之人的手筆,倘若被乾隆猜到是那木都魯氏寫的,就連雍正也不好庇護了。況且憑著乾隆那不能用道理揣摩的心思,保不齊會把這奏折看作是皇後的招狀供詞,下些不容易收場的旨意。
雍正左思右想,拿定了主意,如此這般囑咐了容嬤嬤一番,打發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