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嬤嬤離了慈寧宮,急急忙忙的趕回承乾宮,把雍正的旨意向皇後和那木都魯氏傳了。那木都魯氏聽了,長出了一口氣,說道:“這都是奴才的不是了。隻想著那個奏折的格式莫出甚麼差錯,卻不想皇太後明察秋毫,這些細微末節,無不洞悉。若不是皇太後有心護佑,隻怕到了養心殿反倒惹出是非來。”
三人感戴了一番,等著永璂從尚書房散了學,便找永璂抄寫。不待抄完,永璂便被嚇了一跳,扔了筆,就要往慈寧宮去尋皇太後。那木都魯氏費了好一番力氣,方才勸住了。
草草用罷了晚膳,容嬤嬤拿了永璂代筆的奏折,直奔養心殿而去。到了近光右門,便站住了。這近光右門乃是西六宮通往養心殿的必經之路,南麵正對著的內右門,恰恰是外朝通往養心殿的必經之路。容嬤嬤就在近光右門裡麵等著親王們進入內右門。
半個時辰左右,果然有穿著親王朝服的人出現在內右門裡,容嬤嬤大喜,邁開大步便迎上前去。當容嬤嬤發現來養心殿的親王、郡王居然不是一個兩個,而是足足十幾個時,簡直欣喜若狂,快步趕到遵義門口,跪在路旁,高聲說道:“奴才承乾宮嬤嬤容氏恭請各位王爺金安!”
聽了“承乾宮”三個字,宗室諸王一起停住了。
原來乾隆往諸王處傳旨的時候,雖不曾說明所議何事,諸王也都猜到是為了景陽宮之事。從景陽宮最初起火之時算起,到此時便是整整一日,一日之間,諸王早已知曉景陽宮這場大火的起火緣由,以及永琪縱妾毆母的醜行。諸王便都有些為難,這樣遇赦不赦的大罪,斷沒有讓惡人逍遙法外的道理,哪怕是親王之子,都可以奏請皇上削籍處死,可乾隆畢竟與諸王是君臣之分,便是皇子有再多忤逆不孝的罪過,做臣子的難道能勸皇帝殺兒子不成?無奈聖旨已下,推脫不得,隻好硬著頭皮往養心殿走一遭。
不料在養心殿外意外地遇見了皇後派來的嬤嬤,諸王此時如獲至寶。皇後的火爆性子,諸王皆有所耳聞,憑著那眼裡不容沙子的脾氣,聽見宮裡出了毆母的逆子,必是片刻不能忍耐的。若是皇後出麵呈請乾隆嚴懲永琪,眾人跟著推波助瀾,豈不是妥當了許多?因此一起停住,不約而同地問容嬤嬤“到養心殿做甚麼”。
容嬤嬤叩頭道:“回各位王爺,因昨日景陽宮之事,皇後打發奴才到養心殿麵見皇上,有份奏折呈遞。”
諸王聽了,心下大喜,轉身進了遵義門。到了養心門的時候,諸王魚貫而入,隻有容嬤嬤在門外候旨。離著正殿還有幾丈遠的的地方,諸王就聽見乾隆在殿裡咆哮。等進了正殿看時,隻見滿地扔的全是奏折,乾隆在禦書案後頭跳腳。見了諸王進來,才有太監上前,七手八腳地收拾地上的奏折,給諸王清理出一條路來。
見過了禮,乾隆道:“昨日晚膳時分,景陽宮的廚房走了水,蔓延到正殿、後殿、東配殿和後院兩配殿。景陽宮是皇五子永琪所居,因為永琪管束不力,致使景陽宮四殿焚毀,救災時又衝撞了愉妃。朕今日召各位宗室親王、郡王來養心殿,就是為了商議對永琪的處置。”
諸王聽了,知道乾隆避重就輕,有袒護之意,心下莫不憤怒。莊親王允祿道:“皇上,臣等來時,在養心門外遇見了皇後差來的嬤嬤,就是為景陽宮之事來的。臣以為此事不妨聽聽皇後的意思。”
乾隆不悅道:“皇叔此言差矣,此事自有王公大臣商議,豈有後宮婦人說話的道理?”
簡親王奇通阿道:“皇上,臣以為,皇後乃是諸皇子之母,做兒子的犯了錯,母親懲罰教訓,不為越禮。”
諸王齊聲說道:“臣等以為,簡親王所言極是。”
乾隆無奈,隻得命人宣了容嬤嬤進殿。
容嬤嬤進了大殿,叩頭道:“奴才恭請皇上聖安!恭請各位親王郡王金安!皇後得知景陽宮告災,不勝憂懼,寢食難安,說蒙皇上、皇太後恩寵,繼體坤寧,身為六宮之主,如今上天降災,當深自警醒,反思修德,不敢因妃嬪代理後宮存推諉塞責之心。因此打發奴才來向皇上請罪,並呈請削減承乾宮日常膳食用度,免除二月初十千秋節朝賀筵宴。”說罷,將奏折舉過頭頂。
乾隆接過奏折,隻用掃了一眼,便喝道:“混賬!”將奏折一把摔到容嬤嬤頭上。
容嬤嬤叩頭道:“奴才愚昧,不知皇上因何發雷霆之怒!”
乾隆怒道:“皇後正在病中,哪裡寫得出如此工整的字跡!大膽的狗奴才,拿了甚麼人寫的東西,也敢充作皇後奏折,送到朕這裡來!來人,將這奴才拖出去杖斃!”
容嬤嬤不慌不忙叩頭道:“皇上,代寫奏折是先帝允準的。”
康親王崇恩止住拉容嬤嬤的太監,道:“皇上,且聽她說完再處置不遲。”
容嬤嬤道:“雍正二年,漕運總督張大有因盤糧催漕忙迫之時,寫字手顫,向先帝申請準許令人代寫公事奏折。先帝朱批說‘應當如此’,並曉諭群臣。如今皇後臥病在床,聞知上天降災,心中惶恐,握筆無力,依照先帝之言,‘敬不在此’,故而這份奏折乃是十二阿哥代筆。”
不待乾隆說話,顯親王衍璜先說道:“皇上,這嬤嬤所言,確有其事,雖已過了三十餘年,臣至今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