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王君離開後,次日便解了歎夤的禁足。
這對歎夤而言自然是好的,他已經許久沒有這樣自在地散步了,即便他心裡清楚,這不過是偷來的安逸。
這些日子,為了接近王君,他有時候甚至找上王君,給她做了些可以調理身子的果子,王君也欣然賜了他些許物件,若隻看表麵,兩人就像一對平凡妻夫。
歎夤最向往的,也不過如此。
教習公在歎夤的院中住了下來,說是方便教習。雖說歎夤確實有跟著在學一些東西,但大多是姿態禮儀這種原先身為皇子時就要學的東西,並沒有學習那需要“實操”的本領。
理由很簡單,一來歎夤著實害怕得緊,那些東西光是看著就滲人,想來是不好承受的;二來教習公也還是教了教初步的養護清潔之類,說不上毫無進展,但確實是有些緩慢——如果一個月後王君要驗收結果的話。
歎夤一邊焦急著,一邊又克服不了自己心裡那道坎,還總有些僥幸的想法。
王君有那麼多男人,何必惦記著他,他又沒有什麼特彆之處。真要說特彆……可當時他戴了麵紗,還隱瞞了身份,王君應該認不出來。
這些日子,歎夤隱隱察覺到,教習公不知道從哪裡找的路子,送了零星幾個人進了王府,也不知道是準備做什麼。
歎夤旁敲側擊問了問,但對方總是打太極不願意告訴他,歎夤想著,橫豎這些人做的都是刀尖上行走的險事,不告訴便不告訴吧。
不過他有時候也會擔憂,若一個月後事情沒成,他又是王君的侍君,萬一暴露,豈不直接殺身之禍?
可他能做出的選擇並不多,而且每一個選擇都有深深的無力感。
被不同女人掌控的無力感。
身為亡國皇子,他本該和皇姐站在一條線上。
可他對自己出生的承國並沒有多大的眷戀,父君嫌棄他和哥哥,隻因為他們是男孩,沒能給他搏個更好的位子。
而母皇……或許因著自己是皇幼子,才對他有著同哥哥不一樣的溺愛。
而這位活下來的八皇姐,是三位皇姐中的第二位,蓄養侍君數不甚數,更有強搶民間男子,行徑惡劣,卻因是皇女而被縱容。
從記事起,歎夤就明白,這世道男子本就艱難,無論在哪。
即便身在皇家,也逃不過男子依附女子而活的命數,一旦想要抗爭,就會被視為異端。
聽說很久以前,牝牡雌雄陰陽女男本是一體的,也沒有出現如今男子數量遠多於女子的境況。那個時候大家都可以選擇生育,女子受孕不需輔助,而男子生育也隻是需要女子先行服下孕果而已。
時間一長,男子起了隱藏孕果的心思,逼迫女子進行生育,到後來一度出現了男尊女卑,女子被視作下等人,甚至可以拿出去典當買賣。
可幾百年前的一場災禍使得女子的數量驟降,甚至全數喪失了生育的能力,為了延續後代,人們重新找出孕果,準備讓男子進行生育。
雖然一開始,男人們是拒絕的,但人口的數量急劇下降導致的問題急需解決,刻不容緩,沒有辦法,當時的男帝隻好以己為首,呼籲全國的男人放下顏麵,若想要傳宗接代,那就隻能靠自己。
但事實又給了他們當頭一棒。
不知何故,女孩的出生比例明顯變少了,而為了儘可能地延續後代,社會的資源很快就向少數的女性傾斜,沒過多久,便形成這幅女尊男卑的模樣。
如今男子的地位,甚至還不如當年的女子。
雖說早些時候,也有男子強行關押女子,讓其服用孕果後行房想要受孕,但他們很快就發現,若女子沒有意願,孕果是無法發揮效用的。
自此,男人們徹底失去了主動權,並認為這是天罰。
歎夤覺得這個說法很可笑,明明是繁衍族群的必要,卻無可奈何被冠以天罰的名義,不得不說,這很可笑。
即便可笑,那又有什麼辦法呢?
如今的男子隻能這樣想,若那些年裡,他們沒有隱藏孕果,又或者沒有將天生擁有生育天賦的女人視作低人一等,如今是否也不會出現這樣異常傾斜的境況。
所以當權柄落到女子手中後,男人自然淪為生出女人的工具,而且這樣的工具有很多,你不做,自然有彆的想要生存下來的人做。
就說歎夤母皇的二十一位子嗣,隻有三位皇女,其餘均是皇子,所以梁國少抓了一位皇子,也不覺得是什麼大事,沒有什麼人會在乎。
但少了一位皇女,這事可就大了。
歎夤道理都懂,卻在心裡覺得,有些無所謂。
雖然他知道,自己是承國人,是承國皇子,理應為皇姐效力。
但於他而言,就算最後能夠成功,也不過換個地方過著相似的日子而已。
有時候他就在想,男人那麼多,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死了或者活著,都是無關緊要的。
可偏偏在他年少時,遇見了想要追隨一生的人
雖然這個人可能已經不記得他了。
就在這時,似乎是老天眷顧歎夤,琰王君病倒了。
聽說是連日高燒,王君已經昏迷了兩日,大夫們能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就看王君自己能不能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