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日晚宴結束後,薑沉就再沒看見歎夤的身影。
時值年末,正是朝中最為繁忙的時候,手頭的事情來了一茬又一茬,根本做不完,自然沒能抽空前去他那小院坐坐。
可這家夥卻像是被刺激得狠了,竟也躲起來不見她。
恰好這日雲破天光,沉悶冬日難得的晴天,正好寫完了文書,薑沉便忙裡偷閒,叫人把先前備好的名師字畫帶上,準備去看看他。
可好巧不巧,她的暗線探子帶來了一條消息。
“歎燁於城郊現身,疑似和城中線人碰頭。”
薑沉皺了皺眉:“確定那是歎燁?”
歎燁,也就是承國那位還沒被抓獲逍遙在外的八皇女。
聽了問話,線人篤定:“是,在下親自去那地方瞧了,確定是歎燁,她還在那裡徘徊了好幾日,似乎是在等什麼人。”
說了這些還不夠,線人頓了頓,繼續補充:“在下前些日子接到府內探子的消息,有人不老實,總是往外帶東西,歎燁此次前來,說不準就是和府內的人見麵,可以趁機斷掉她這條線。”
“嗯,”薑沉垂眸,看著身旁準備了半月有餘的字畫,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繼而點了點頭,說道,“這樣吧,今日我正巧用空,你讓守在歎燁周圍的人先撤了,我親自去一趟。”
線人一臉震驚:“這種小事,讓在下去就好了。城郊路遠,殿下怕是不方便……”
“今日難得天晴,我也出去走動走動,”薑沉擺擺手,笑道,“無礙的。”
線人隻好應道:“是,殿下,在下這就去叫人撤走。”
薑沉目送她離開,手指輕輕摩挲晶瑩純白的玉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屋簷的冰晶反射著刺眼的光芒,刺刀一樣,看不出究竟是溫暖還是寒冷。
她低下頭,緩緩喚了身旁的女官:“稚刀,你去把箬郎叫來,我……許久沒見到他了。”
被喚作稚刀的女官垂首應下,後退幾步離開了。
說完話,薑沉閉目,癱軟在軟椅中間,像是緊繃數日的皮肉在這會儘數鬆懈下來,有種愜意的暖意。
這時候的歎夤在乾嘛呢?想必一早就接到了歎燁的來信,但因為不知道用什麼借口出去,這幾日怕是已經急得焦頭爛額了吧。
可是,你為什麼還要幫助那個沒什麼用的軟蛋呢?難道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我給了你新的身份,新的住所,甚至也不攔著你繼續研習醫藥。
當然,我不是那種無私的人,總得討要些報酬,你卻總是擰巴著不願給,明明嘴裡說著害怕,卻在內裡歪著心思想辦法拖延時間。
消磨我的耐心很好玩?
歎夤,歎夤……你不記得我了嗎?
還是說,你記得,卻不願記得。
你應該知道,承國從裡到外早就爛透了,被梁國取代是遲早的事,而你的皇姐不過一介草包,是掀不起半分波浪的,你應該知道。
我希望你不要做無謂的抗爭,畢竟最後受罪的,隻會是你自己……
想到此處,薑沉突然沒來由地笑了。
如果歎夤非要同她站在對立麵,似乎也不錯……她不介意自己的暴怒,也不介意因此會傷到他。
或許,她還挺期待的,所以才把事情留至今日仍其發展,以至於歎燁有這個膽子跑到她梁國國都附近。
沒過多久,便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歎夤來時,步子略顯輕快。
前些天教習公已經將皇姐的消息帶給了他,要他找個時機出門和皇姐見一麵,好商量接下來的事宜。
歎夤當時就暗暗罵道,皇姐怎得在這個時候跑過來,真的不是明晃晃來當靶子的嗎?
而且自打他作為宮侍來到這裡,就沒出過王府,更何況前些日子他似乎惹惱了王君,若此時貿然出府,必然會被盯上。
就在這時,王君竟讓人傳喚,說是今日天晴,王君讓他收拾片刻,一同出府遊玩透透氣。
這可再好不過了。
歎夤一進門就見到正閉目養神的王君,此時天光溫潤,將王君的麵容映照得格外柔和,他心下一軟,沒有出聲打攪她,隻輕手輕腳地走上前,拾起她滑落腳邊的軟墊。
而後他看見,王君的腿顫動了一下。
應該是眼花。
他將軟墊放好,王君也緩緩睜眼,朝他笑了笑:“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