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扶風沉吟片刻,斟酌詞句,繼而說道:“我換句話說吧,琰王殿下出生時生父難產而亡,且君後次女和她出生在同一日,所以殿下從小變便是個沒娘疼沒爹愛的,一個人伶仃長大,所以有時候,不太明白女男之間的事情。”
歎夤有些疑惑,這等宮闈之間的事,君夫為何要單獨說與他?
於是他舀湯的勺駐在半空中,裡麵的湯都要涼了,人卻老半天沒動靜。
“這些事說與你也無妨的,彆太緊張,”趙扶風見歎夤愣著,於是複又給自己盛了碗肉,緩和緩和氣氛,“主要是今天得閒,又正好打了隻嫩兔子,就想著和你說說話。”
“君夫為何要與我說這些?”
聽到這話,趙扶風被歎夤直愣愣的樣子可愛到了,笑道:“當然因為箬侍君你是殿下的枕邊人啊。”
枕邊人……嗎?
歎夤有一絲恍惚。
明明兩人之間什麼都沒有,除了一個名分,卻也能算是枕邊人……
還沒來得及傷感,就聽得趙扶風說道:“總之...殿下這人總習慣把話憋在心裡,不知道該怎麼說出來,也不知道怎樣表達自己的心緒,久而久之,就容易做些傷人的事。”
傷人的事?
歎夤想問些什麼,但很快,鍋裡的鮮湯就見了底,趙扶風也不客氣停留,說是一會兒還要去校場,就先走了。
接下來的幾日可以稱得上是異常平靜了,就好像回到先前被王君養在小院裡的模樣,隻是這回,少了個教習公,多了張人命換來的城防圖。
因著這張圖,這幾日歎夤就沒睡過好覺,一閉眼,眼前便是滿天黑影,裹挾著亡國那日井底的腐臭,教他不能安眠。
不過,因為有著先前的謀劃,就算不能走出小院,也是有機會把這張圖送出去的。
可王君沒給他機會。
那晚被兩個身形健碩的男人從床上提溜起來時,歎夤還沒清醒過來,等被扔到地上時,他才看到麵冷若霜的王君。
而在王君腳下,踩著個被五花大綁的男人,仔細一瞧,竟是楊風乾。
這家夥身上的布料不多,怕不是和歎夤一樣,是被人從夢中強拉起來的,渾身上下還被繩子勒了個遍,比衣服還嚴實,就連嘴裡也塞了個大破布團子,看上去要多慘有多慘。
他一見到歎夤,嘴裡就嗚嗚叫喚起來。
薑沉被吵得不耐煩,手腕一番,乾脆用手裡的劍柄懟上後者的鎖骨正中,方才止住他的聲音。
楊風乾的氣管受到壓迫,萬不敢再輕舉妄動。
“箬郎,認得他嗎?”
薑沉嘴角劃出一個微弱的弧度,便讓她平時溫和的笑霎時間詭異起來。
在這樣滲人的目光注視下,歎夤停止了思考。
很快,王君輕言。
“說話。”
這話語裡不含一絲一毫的語氣,仿若不見底的深淵,駭得紗簾都無法因風顫動。
歎夤垂眸,隻知道盯著眼前的地板,害怕和焦慮合成一陣劇烈的轟鳴聲從耳廓升騰,要生生把他切割開。
薑沉靜靜等了兩個呼吸,見歎夤依舊沒有反應,於是抽刀,揮刃,利落乾脆,方才停留在楊風乾鎖骨中心的劍柄便在一瞬間成了劍刃。
破風聲起,歎夤幾乎是本能地衝上前去,什麼也沒說,隻知道死死抱住薑沉的雙腿,擋住她即將揮下取命的薄刃。
他甚至自己都傻了眼,僵在原地。
不過,僵硬隻有刹那。
隻見歎夤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將楊風乾蹬了出去,自己反而跪在王君腳下,哆嗦著,嘴裡還結結巴巴地念叨。
聲音雖小,但薑沉卻聽得真切。
“求求你,彆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