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沉這幾天異常煩躁。
她大概知道自己煩躁的原因,但一想到就感覺渾身爬滿了蟲豸,燒心撓肺的難受,乾脆把注意力全部都放在公務上。
這是她的習慣,一心煩意亂起來,就做事,隻要事情足夠多,就能把心靜下來。
這次她也選擇了同樣的方法,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攬,即便有些事不需要親力親為,也要去現場看看,硬生生把自己累得眼冒金星,頭痛不已。
可就算身體已經這樣了,她還是靜不下心。
府中大夫給自己開了藥,熬好了放涼了都沒動,稚刀去換了一碗,放到溫熱後端給王君。
王君看都沒看:“放那兒吧。”
稚刀看不下去了,杵在原地端著碗沒動。
過了好一會,薑沉從書案中抬眼,揉了揉太陽穴,有些眼花,虛眯著眼看到稚刀的手和那碗尚還冒著熱氣的藥。
“你放在那裡就行。”
她有些疑惑,是她方才沒說所以這家夥才杵在這裡不動彈嗎?
誰知稚刀聞言分毫未動,站得筆直,回道:“殿下,請喝藥。”
薑沉皺了皺眉:“你放在那裡,我一會兒就喝。”
“殿下,您的一會兒是多久?您到現在已經三天沒合眼了,這藥是換了七八來趟,都沒見動過,”稚刀的聲音有些怨怒,“您要是再這麼下去,在下就要去請箬侍君為殿下把脈了。”
薑沉從沒被這樣說教過,再加上因為剛剛做完事情,腦袋有些木木的,一時愣住。
稚刀乾脆把藥擱在薑沉的麵前,直接說道:“殿下若實在不願喝藥,那就好好休息。”
薑沉接過藥,喝了,甚至沒覺得苦味,等到她把碗遞給對方後才反應過來。
“我是不是平時對你太寬容了?”
聽到王君的話因疲憊顯得有些中氣不足,稚刀歎道:“殿下,您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啊,在下剛去看了看箬侍君,聽郎中說,箬侍君恢複地很好,想必殿下也不想讓箬侍君看見自己這副模樣吧。”
“休得胡言。”
這話倒是有些王君平日裡的威嚴了,可稚刀分明瞧見殿下理了理自己散落沒能來得及收拾的發髻,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
然後當晚,王君問道:“箬郎的身體怎麼樣了?”
稚刀回道:“箬侍君很聽郎中的話,已經恢複得七七八八,能下地行走了。”
這話明著在說箬侍君,卻是背著在責怪王君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才把自己弄得這樣糟糕。
王君自然聽出來了,她淡淡看了稚刀一眼,但見對方雖說不快但明顯是關切的神情,又語塞了。
見王君默然,稚刀繼續說道:“今日我去寢殿見侍君時,他聽聞殿下近幾日身子抱恙,於是叫我將這瓶清心丸交給殿下。”說著,從懷中掏出個小巧的瓷瓶。
接過瓷瓶打開,便有一股清香撲鼻,確實教人神清氣爽。
可她說出口的還是:“他不好好修養身子,成天搗鼓這種東西。”
稚刀分明看到王君眉間的烏雲散了:“這是箬侍君的一分心意,他還說,等他病好了,可以給殿下做些藥膳,滋補更加溫和些。”
然而,歎夤的原話是這樣的。
“王君身子抱恙?可你先前不還說殿下數日操勞不得空嗎,突然抱恙,難道是處理公務累壞的,年前那番忙碌都沒到這地步……”
“可有什麼藥是可以提神醒腦又讓人心曠神怡的……殿下若想要,王府那些大夫也是能做的,何須問我?”
“殿下還是不肯見我?”
“不見就不見吧,待我病好,我自會去見她。這些日子,她偏要我在這王府正殿養病,自己卻跑到書房關著,你說,這算是什麼道理?”
在稚刀的轉述中,隻有“他聽聞殿下近幾日身子抱恙,於是叫我將這瓶清心丸交給殿下”這句,有個三分真。
即便如此,箬侍君還是找郎中要了些藥材,碾了幾顆清心丸給王君,畢竟成天沒事做,人的筋骨就會黏在一起,不舒坦。
可是在切身感受過王君的喜怒無常後,歎夤茫然起來。
王君應該沒有厭倦自己,畢竟還騰出寢殿要他好好修養,所以她現在分明就是躲著自己,做縮頭烏龜。
哪有做了那種事還把人冷著的道理?
歎夤心裡盤算著,等好得差不多,就去找王君說個明白。
他不想這樣不明不白地好了傷疤,而後又回到先前那種僵持的關係。也不求什麼真心,他隻想搞明白殿下會做出這樣矛盾的舉動來。